“陆怀瑾……”
短短三个字，却仿佛一记重锤，将顾锦舟敲得浑身一颤，浑身的血液如同凝固般。
沉默片刻后。
顾锦舟突然无声地笑了。
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般，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笑着笑着，眼中泪水不停流下。
一滴一滴落在木质地板上，可他连呜咽声都没有发出。
喉间溢出压抑的干呕声，顾锦舟猛地呛出一口血，又赶忙伸手捂住。
温热的泪水混著血液，从指缝中落下。
他想要站起来，可双腿瘫软，刚撑起的身子又跌坐在地。
口鼻不停涌出血液，顾锦舟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痛！好痛！
他颤抖著双手，拉着衣角擦拭着地上的血迹。
魔纹翻涌间，竟已缓缓攀上脖颈。
四肢百骸都传来剧痛，却远远比不上他内心的痛。
心疼他是假的。
从小陪伴是假的。
说喜欢他也是假的。
原来就连她?的名字，也不是他啊。
哈哈，他明明早就知道不是吗？
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
日子一天天过去，陆星棠的身子也越发虚弱。
如今更是连下地都做不到了。
少女斜靠在软枕上，呼吸轻不可闻，仿佛一片随时会被风卷走的霜雪。
她苍白的肌肤近乎透明，血管在薄如蝉翼的皮肤下清晰可见。
那双昔日亮如星辰的眸子也如同蒙上了一层灰雾。
顾锦舟从采薇手中接过药碗，蒸腾的苦涩气味让少女紧蹙眉头。
“哎呀……不要这个！咳咳……拿远点，我用药剂就可以了。”
少女别过脸时，乌发垂落，半掩住她因咳嗽而剧烈起伏的单薄脊背。
咳得声音不大，却震地顾锦舟双手发颤。
手帕上的点点红梅，灼烧着他的视线。
他颤抖着手接过还带着余温的手帕，将染血的绢布放入袖中。
又重新舀起药碗，声音沙哑，哄著少女：“棠棠，喝了它，会好受点……喝了它，我带你上摆渡船看风景。”
陆星棠双眼一亮，苍白的脸上浮上了一丝激动的红晕：
“真的吗？！我马上喝！”
夜幕低垂，繁星如织。
微风轻拂，水面泛起层层涟漪，倒映着漫天繁星随之摇曳，如梦似幻。
顾锦舟将大氅铺在斑驳的船板上，又垫上层层软垫，才将陆星棠带了上去。
摆渡船泊在河心，木桨斜倚船舷，随波轻晃。
怀中的少女微微蜷缩著，瘦骨嶙峋的后背硌着他的掌心，将心脏刺得生疼。
顾锦舟顺着她的视角望去，月亮隐在云后面，浓稠如墨的天空中繁星噸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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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声音很轻：
“小时候，阿娘告诉我，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就算离开了，也能一直看着想见的人。”
“我要变成最亮的那一颗，这样，你一抬头就能看见我了。”
江风卷起她耳畔碎发，扫过他的脸颊。
顾锦舟盯着云隙间明灭的繁星，收紧手臂，强扯出一抹笑：
“那你要一直照着我。”
“当然！”
陆星棠想，这些日子，顾锦舟肯定已经接受了她要离开的事实了。
铺垫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赌一把了。
她转身，伸手回抱他，忽然轻笑：
“小锦，还记得你曾经给我念过的姑苏游记吗？”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向往：
“你说那边冬季的雪，真的有人那么高吗？还有那《山河记》里说的漠北，真的能将骆驼都埋进去吗？我还没有见过雪呢，好遗憾哦……”
乌篷商船缓缓从旁驶过，船头悬挂的灯笼在风中摇晃，昏黄的光晕洒在顾锦舟怀中的少女身上，映得她的脸色比宣纸还要苍白几分。
顾锦舟看着少女毫无血色的嘴唇，千疮?孔的心脏又是紧紧一缩。
可他只能艰涩地咽下这份苦涩，强扯出一抹笑容：
“姑苏的雪，更像水墨画，上次我也是胡说的。”
他颤抖著将她冰冷的手拢进掌心，强装镇定，声音却是忍不住发颤：
“等天亮靠岸，我们租两匹马，先去姑苏观雪景，再去漠北寻雪山。”
少女眼中亮起一丝光芒，直直地盯着他的双眸：
“听说北方有一处极远之地，名为北极之域。那里有时整日都不会天黑，有时又会整日不见阳光。你觉得那是真的吗？”
她顿了顿，又轻轻咳嗽了几声：
“还有那关外之地，广袤草原，如果能在那里御上一匹骏马，那该多好……咳咳……”
顾锦舟将她搂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将少女留在身边：
“嗯，然后我们再去北极追极光，去塞北驰骏马。”
少女眼神中满是期待，将他的手拉了起来：
“真的吗？小锦，那你答应我，一定要带我去。”
“叫我的名字好吗？棠棠。”顾锦舟的声音带着祈求。
“顾锦舟，答应我好吗？”
“好，我答应你。”
“来拉勾，这样，你会吗？”
陆星棠伸出小指，迫不及待地勾住了他的手指，“拉勾，上吊，一?年，不许变！再盖个章！”
看着少女孩子气的动作，顾锦舟鼻尖酸涩，眼眶滚烫。
陆星棠在心中呼唤系统。
【系统，我要退出考验。】
【尊敬的冒险者，星星之火，您在此考验的剩余时长为：2天1小时18分钟16秒。请确认，是否提前退出考验？】
少女靠在他怀里，轻声呢喃：
“你真好，顾锦舟，有你在身边，这段时间，我过的很快乐，谢谢你。”
“等我走后，我阿爹阿娘，你帮我看顾一下，好吗？还有采薇那丫头，还有你……你要好好的……”
喉咙干涩，顾锦舟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一声含糊的“嗯”。
怀中的重量一沉，少女的手无力地垂落，他低头，看见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已经永远闭上。
对岸灯火点点，人影绰绰，江面上风声呜咽，摆渡船上的男子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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