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最后,凌渡已经完全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他的身体如同一具空壳般瘫软在浴池,修长的手指无力地蜷曲著,指尖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原本如墨般漆黑的长发此刻散乱地铺陈在水面中,发梢沾染著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的液体,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因为浴缸里的水已经开始停止流动!
凌渡那张俊朗的面容此刻惨白如纸,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唇角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似乎很满意自己的选择。
此刻,他灵魂陷入无尽的深渊,疼痛依旧,并逐渐加剧。
在意识的最深处,凌渡能感受到自己的灵魂正在被一寸寸撕裂,那种痛苦远胜过肉体的折磨。
他的灵魂体在虚空中蜷缩成一团,修长的四肢不受控制地颤抖著,每一次痉挛都带来更深一层的痛楚。
那双总是闪烁著冷光的双眼此刻紧闭着,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片阴影,随着痛苦的加剧而不停颤动。
这一次的痛苦不再是忍忍就好,而是他一旦承受不住,就会魂飞魄散,彻底消散在这个世界上。
凌渡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在变得稀薄,就像一张被反复拉扯的薄纸,随时可能破碎。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记忆的碎片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闪现,却又转瞬即逝。
“你还要继续?你的灵魂强度本就因穿越而受损,如今还要强修魔功……你就因为一个未曾见过的雄父就做的如此?”
天道的声音在凌渡的灵魂中响起,那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躁与不解。
作为世界的化身,只要天道想,它就可以无视世界与空间,在任意场合下与选中者进行交流。
声音在凌渡的识海中回荡,激起一圈圈无形的波纹,却无法唤醒他即将涣散的意识。
但凌渡只能听见,虚弱的灵魂已经无法对天道进行回应。
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无力地吐出一口浊气。
那双紧闭的眼睛挣扎着想要睁开,却像是被千斤重担压着,只能勉强掀起一条细缝,露出里面黯淡无光的瞳孔。
嘴上说不了,却还能想一想。
痛苦之中,这是凌渡唯一的调剂品:
素未谋面的雄父确实是一个陌生人,但那又如何?
想到这里,凌渡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几不可见的苦笑。
这个细微的表情牵动了他脸上的肌肉,让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添几分病态。
而且,雌父已经想了雄父这么久,他自然要帮雌父实现愿望。
这是他活了三千多年里,唯一接受到的,无条件,不求自己回报的善意......
他很珍惜,很珍惜。
凌渡的脑海中浮现出塞缪尔温柔的笑脸,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双眼中盛满了他从未在其他人眼中见过的温情。
回忆让他的灵魂微微颤动,就像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却又倔强地不肯放弃。
没人天生就是坏人,即便他残忍弑杀魔修。
如今的他视生命如草芥,但曾几何时,年少弱小的凌渡也曾渴望过救赎。
记忆深处,那个衣衫褴褛的孩童蜷缩在阴暗的角落,脏兮兮的小手紧紧攥著一块发绿的土豆,警惕的眼神中却藏着一丝微弱的希冀。
那时的他,也曾幻想过会有人向他伸出援手。
可无人救他......
他的世界不曾出现过光亮,所谓的亲生父齂恨不得他胎死腹中、从未出生;自以为的朋友会暗中捅刀子,背叛起来毫不愧疚;而仅剩的几位挚交好友……呵呵,他们隐忍蛰伏,只为在他松懈的时候,取他性命……
一切的一切让凌渡眼中的渴望一点点熄灭,最终化为一片死寂。
凌渡的灵魂深处传来一阵钝痛,那痛楚比肉体的折磨更甚,让他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地面,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一道道血痕。
直到遇到了雌父,凌渡才意识到,为什么有的魔修明知对方欺骗自己,却依旧义无反顾地付出。
塞缪尔温暖的怀抱,轻柔的抚摸,还有那双永远含着笑意的眼睛,都让凌渡的灵魂为之震颤。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雌父时,自己僵硬的身体和不知所措的表情,更记得那一刻心中涌起的陌生暖流。
因为对方真的是自己一生之中,得到过唯一的光亮,哪怕灼烧成灰烬,也不远放开——飞蛾扑火,只为一刹温暖。
凌渡的灵魂深处传来一阵剧烈的波动,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块巨石。
他的身体猛地?起,又重重落下,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透,湿漉漉地贴在惨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狼狈。
“你如今修为已到元婴,可以停止了。”
天道的声音再次响起,和之前的激动焦急不同,这一次的声音很平稳,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那声音如同春风拂过,带着几分劝慰的意味,试图安抚凌渡濒临崩溃的灵魂。
“你雌父作为帝国唯一一只SSS级别的雌虫,实力也不过和元婴期差不多,你如今已经很强了。”
天道继续说著,声音中带着几分诱哄,就像在劝说一个任性的孩子。
凌渡能感觉到一股温和的力量试图包裹住自己的灵魂,那力量轻柔而温暖,像是要抚平他的伤痛。
一个小时后,看着修为已经涨到元婴中期的凌渡,天道又开始气愤起来:
“够了!”
这一次的声音如同雷霆炸响,震得凌渡的识海一阵动荡。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嘴角溢出更多的鲜血,最后在浴缸内扩散,化为一片刺目的红。
三秒、三分钟、十分钟......无人回应,凌渡依旧在继续。
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胸膛的起伏几乎微不可察。
那张俊美的脸庞此刻布满了痛苦的神色,眉头紧锁,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如雨般滑落。
“我答应你!”
天道气愤到了极致,直接吼了出来,与此同时,幽梦星上空也响起闷雷的轰鸣。
整个天空瞬间阴沉下来,乌云翻滚,电闪雷鸣,仿佛在宣泄天道的愤怒。
凌渡的身体被这突如其来的能量波动震得翻了个身,无力地头抵在浴缸底部的瓷壁上,几缕墨色发丝在猩红的液体中飘荡。
“凌渡,若你那自己曾经的身躯与修为与我交换,我就将你雄父还回来,如何?”
天道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却又无可奈何。
凌渡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意志正在审视著自己,那目光如有实质,让他本就虚弱的灵魂更加战栗。
凌渡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意外之喜,听到这句话后,他终于选择了停止。
他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紧绷的肌肉一点点舒展,只是那放松的姿态中透著说不出的疲惫。若是再拖下去,他怕是真的要灰飞烟灭了。
想到这里,凌渡的眼中闪过一丝后怕,但很快又被坚定所取代。
天道看着他逐渐停止,心情终于略微缓和,说道“你曾经已是渡劫期,乾元界比我更加高级,那个层次是你在虫族永远无法达到的。即便你继续修炼,也不可能突破化神期。”
天道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既有不解,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钦佩。
曾经,凌渡入魔之后,跨过炼气与筑基,一步跃升为金丹。
那时的他本该意气风发,可一袭红衣猎猎,站在尸山血海之上的凌渡,眼中是睥睨天下的威严,心里却是一片死寂,宛若一具尸体。
后来,三千年岁月里,他突破元婴,冲击化神,达到渡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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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突破都伴随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与代价,但他从未退缩。
在最后的岁月里,他更是五百年从渡劫期修炼到了渡劫巅峰,即将飞升成仙。
那时的他站在乾元界之巅,俯视芸芸众生,眼中却是一片寂寥。
回忆让凌渡的灵魂微微颤动,那些曾经的荣耀与痛苦都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
“我曾经之所以在意你,就是因为你那一身修为。”
天道很无奈,它只是一个刚刚诞生不过亿万岁月的小家伙,与乾元界那样存在亘古的天道完全不能?日而语。
它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稚气,就像一个被抢了玩具的孩子,既委屈又不甘。
凌渡的修为若是恢复,完全可以颠覆他的世界,他不希望再有一个外来者来破坏自己的地方!
说到这里,天道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几分警惕与防备。
凌渡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戒备着他。
凌渡的灵魂虚弱到近乎透明,曾经蓝天白云一碧万顷的识海早已变为一片漆黑的深渊:
“我要见我雄父。”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就像砂纸摩擦般刺耳。
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执著的火焰,仿佛要将一切都焚烧殆尽。
从凌渡再次修炼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打算要回曾经的修为。
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又无力地垂下。
原本只想试探天道底线,却得到了这个意外之喜。
想到这里,凌渡的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但很快又被疲惫所取代。
“可以。”天道见凌渡已经停下来,它的语气也彻底平静。
若是天道有真实存在的眼睛,那此刻,天道的眼睛一定紧紧凝视著面前不知死活的蝼蚁。
凌渡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着自己,那压力中带着审视与评估,让他不由自主地绷紧了神经。
“你......是不是傻子?”
天道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它实在无法理解凌渡的选择。
它不是不懂情感,而是不懂凌渡为何放弃长生。
那声音中既有困惑,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关切。
渡劫期的修为完全能让凌渡的寿命与它相似!
他可以成为虫族名副其实的虫神!
天道的声音激动起来,仿佛在为凌渡描绘一幅美好的蓝图。
凌渡能感觉到一股诱惑的力量试图动摇他的决心,但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眼中的坚定丝毫未减。
“那不是我想要的。”
凌渡的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
正如最初入魔,他想要的只不过是活下去。
那时的他蜷缩在阴暗的角落,眼中是对生的渴望与对死的恐惧。
后来权利争夺,一路厮杀走到魔族帝君......
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回忆中的血腥与杀戮让凌渡的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凌渡望着自己眼前的漆黑,心中格外平静,最坏的结局无非就是雄父永远回不来,雌父身死罢了,那样……没了牵挂的凌渡,也就可以用这个世界为他的双亲陪葬了。
其实,凌渡不是不能与天道对抗,他只需要毁了虫族的帝国,将他们打回蛮荒时期,这个天道自然而然就会死去。
可凌渡不能,因为他的雌父还爱着这片土地。
哦,对了,还有他那个刚刚见到的小傻子,那只蠢蠢的雌虫……他如今也算自己的羁绊吧……
“可以了,我和那边沟通好了,给你投放过来。”
天道说完,凌渡的识海内就出现了一个陌生的......人。
那人的出现如同一束光照进黑暗,让凌渡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他的心跳突然加速,胸腔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期待与紧张。
那人一身黑色西装西裤,剪裁得体的衣物勾勒出挺拔的身姿。
墨色的眼睛上戴了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深邃。
他坐在一张老板桌前,右手拿着笔,正在一沓文件后方签下自己的名字。
每一个动作都透著优雅与从容,那是久居上位者才有的气度。
好像!
只需一眼,凌渡就从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的瞳孔微微扩大,呼吸不自觉地变得急促。
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只不过自己的双眼更像他的雌父,看起来更加冷酷。
这个认知让凌渡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几不可见的笑容。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凌渡的目光,他一抬头就看到穿着一身“红衣”的男人。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凌翊壭的瞳孔猛地收缩,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面上,在寂静的空间中显得格外刺耳。
“嘭!”
原本严肃严谨的男人突然失态,巨大的动作将身后的椅子掀倒在地。
他的双手撑在桌面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整个人都因震惊而微微颤抖。
眼镜后的那双眼睛瞪得极大,里面盛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你......你是塞缪尔的什么人?”
声音中有震惊,有不可置信。
他说完转头看向四周,漆黑一片的世界里,只有他所在的区域有一点光亮。
凌翊壭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我雌父?塞缪尔,全名塞缪尔·古斯塔夫,是如今的虫帝。”
凌渡一步步走上前,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眼中闪烁著复杂的光芒。虚幻的灵魂彰显著他此刻的虚弱,那透明的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仿佛随时可能消散。
“你?什么?”凌渡问道,声音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就像害怕惊扰了什么。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又展开,显示出内心的紧张与期待。
“你雌父吗......你长得很像他。”男人眼眶瞬间变红,刚刚的职场精英瞬间沦为泪眼朦胧的脆弱男子。
他的声音哽咽了,修长的手指摘下眼镜,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在虫族,我是伊桑·米勒,但我的真实名字?凌翊壭,这是只有你雌父知道的事情。”
凌翊壭说著,眼光温柔,细致的视线一点点描绘著凌渡的轮廓。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凌渡的眉眼、鼻梁、嘴唇,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那目光中包含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有怀念,有惊喜,还有深深的爱意。
“你想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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