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渡说著,他也注视著自己的雄父,等待对方的反应。
他的心跳如擂鼓般剧烈,手心不知何时已经沁出了汗水。
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凌翊壭,生怕错过对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出乎意料的,对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几分钟。
凌翊壭的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而后摇了摇头:“这是我们长辈的事情,你无需插手。”
对方的敏锐让凌渡侧目,他没想到刚一进门,对方就猜到了事情的大致过程。
凌渡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被坚定所取代:“您想雌父,不是吗?”
他的声音轻柔却坚定,眼中闪烁著执著的光芒。
凌渡说著,上前拉住对方的手,想把他拉走:“和我走,雌父还在帝国等着你。”
他的动作有些急切,却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就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凌翊壭能感觉到那只手的颤抖,以及其中包含的期待与不安。
“那你呢,你是用什么东西换得我回去的机会?”凌翊壭说的词语很犀利,但眼神温柔,语气轻缓,甚至还用空下来的一只手轻轻抚摸了几下凌渡的头顶。
那抚摸轻柔而温暖,带着父亲特有的慈爱:“你是我和你雌父辛辛苦苦得来的宝贝,我们都希望,你能好好的,懂了吗?”
说完,他目光扫向四周,望着无尽的黑暗,眼神中带着渗人的冷意:
“我不管你是谁,我的事情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与孩子无关!”这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凌翊壭的身体微微前倾,将凌渡护在身后,就像一头保护幼崽的雄狮,随时准备与未知的敌人搏斗。
“父亲……”
凌渡的喉结轻轻滚动,苍白无一丝血色的嘴唇颤抖著吐出这两个字。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又展开,像是想要抓住什么。
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睛此刻盈满水光,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著细碎的微光。
他向前迈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虚浮而不真实。
当他的手臂终于环抱住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时,凌渡的指尖深深陷入对方的衣料。
他感受到父亲身上传来的温度,那是一种久违的、?人安心的暖意。
凌渡将脸埋在父亲的肩颈处,呼吸间似乎可以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气。
可他们,都是灵魂……不应该闻到气味才对。
凌渡的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压抑著什么汹涌的情绪。
“可以的,那对我而言微不足道。”
凌渡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哽咽。他说这句话时,睫毛轻轻颤动,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就在这个拥抱完成的瞬间,凌渡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开始不受控制地下坠。
与此?时,他怀中的父亲却渐渐变得轻盈。
凌渡下意识收紧手臂,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的身影从自己怀中抽离。
他的指尖徒劳地抓握著空气,脸上的表情从茫然迅速转为惊慌。
“父亲,你会留恋你本该生活的世界吗?”
凌渡仰著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逐渐升空的父亲。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没等对方回答,凌渡就自顾自地继续道:
“你更想回雌父身边吧?”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嘴角的弧度也变得自然。
那是一个真心的微笑,带着祝福和释然。
可若是细看,就能发现他眼底深处藏着的痛苦。
灵魂被撕裂,曾经属于自己的部分被拆解……疼痛太过剧烈,凌渡很怕自己会在下一刻失态,让他的父亲看出端倪。
“刚刚噷换已经达成了,父亲若不想,只管离开就好。”
凌渡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几乎变成了自言自语。
痛苦让他尾音有些颤抖,灵魂在不正常波动,好在他如今已经下坠一段距离了。
只是普通人类的凌翊壭,此刻已经看不清凌渡的模样了。
凌渡的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尖还保持着微微张开的姿势,仿佛还想再触碰什么。
两束光芒突然在凌翊壭上方亮起,凌渡眯起眼睛,看到父亲在看到其中一束光里的身影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凌翊壭的瞳孔骤然收缩,嘴唇微微张开,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向前伸去,却又在半空中停住,像是害怕惊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凌渡看着父亲的反应,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缓缓闭上双眼,让自己的身影彻底隐入黑暗。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
凌渡感觉自己正躺在一条黏稠的河流中。
冰凉的河水包裹着他的每一寸肌肤,沉重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的四肢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束缚,连最简单的抬手动作都做不到。
这里不是他的识海,也不是地狱。
他的灵魂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你后悔吗?”
天道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带着几分不解和探究。
凌渡艰难地睁开眼,视线却模糊不清。
他尝试着动了动嘴唇,却发现自己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为什么又问了一遍?”
凌渡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尽管他现在连维持清醒都很困难。
他的睫毛上沾满了水珠,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
天道沉默了片刻,凌渡能感觉到那股审视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徘徊。
他放松身体,任由自己沉入更深的黑暗。
奇怪的是,他并不感到害怕,反而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真好......原来,我已经拥有了......好像做梦一样啊......”
凌渡喃喃自语,嘴角挂著满足的微笑。
反正自己死不了,既如此,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就是失去曾经的修为吗,那东西……根本不配与自己的父亲相提并论。
凌渡的意识开始涣散,眼前的黑暗渐渐被温暖的橘色光芒取代。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想到了千年前的一段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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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他杀人总喜欢给对方一条生路,只要对方能寻到一个心甘情愿替他死的,凌渡就会放过对方。
后来的数百年里,凌渡不是没遇到过那样的人。
每一次遇到,凌渡都会嫉妒,他不懂,为什么自己的世界从未出现过那般明亮的光芒?
一生坎坷,从未有人出手相助……从未……
“好想让那群混蛋看看我的亲人……看看那只傻虫子……”
意识消失的最后,凌渡想到的是——炫耀。
他想和曾经的敌人炫耀,自己如今也有人在意了。
............
“怎么回事!他的精神力波动为什么消失了!!!”
塞缪尔的声音在医疗室内炸响,他双手撑在医疗舱的透明罩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那双总是威严的墨色眼眸此刻布满血丝,眼角泛著不正常的红。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得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为什么会这样!”塞缪尔猛地转身,赤红色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医生,眼神锐利得像是要穿透他们的灵魂。
“陛下......”
亨利·戴维斯上前一步,花白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
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同情。
老医生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挂在脖子上的治疗仪器,这是他多年行医养成的习惯动作。
“这么多次检查,结果不会出错的......”
亨利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您节哀。”
亨利·戴维斯是上一任帝国医院的院长,数十年前,在他马上退休的时候,看到了这位帝王最崩溃狼狈的一面。
那是虫族帝夫死亡的日子……
没想到时隔多年,已经退休的他又一次见证了这位虫帝崩溃的场景。
只不过这一次,离开他的是他刚刚苏醒的孩子。
亨利·戴维斯长叹一声,无数安慰的话语在塞缪尔面前都会显得格外苍白无力。
他已经失去了爱人,如今连唯一的崽崽都要失去了……
“滴滴滴!!!”
急促的警报声在塞缪尔手腕上响起,他深吸一口气,而后打开自己的光脑……
“雄主......您......”
塞缪尔打开光脑的手抖得厉害,试了三次才成功调出全息投影。
当看到投影中那张熟悉的面容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投影中的凌翊壭,或者说是伊桑·米勒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消瘦的脸颊上颧骨突出。
他虚弱地靠在营养舱内,却仍强撑著保持清醒:
“你快去找崽崽!他不知道和什么人做了噷易,把我换回来了!”
伊桑·米勒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异常坚定。
他的手指紧紧抓住营养舱的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塞缪尔的目光在雄主和身后的医疗舱之间来回游移。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声音。
最终,他只能无力地望着身后的医疗舱,眼中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
本来……本来他没想哭的,可看到雄主之后,眼泪就不受控制了。
大颗泪珠从脸颊滑落,他像是要把多年委屈一起哭诉出来。
不管塞缪尔怎么忍耐,都止不泪水,反而哭的更?了,甚至连肩膀都颤抖起来:
“雄主……我好想你……”
“我也是……崽崽就在你身边吗?他是不是昏迷了?”
伊桑·米勒说完就看到爱虫深吸一口气,憋住泪水,声音沙哑的说道“崽崽灵魂波动消失了……雄主,我应该做什么?”
他极力勉强自己镇定,不想让自己的雄主看到自己崩溃的一面。
伊桑·米勒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塞缪尔,你听我说,现在立刻派人来接我,马上!”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就像多年前他们并肩作战时那样。
............
急救室外,赫尼尔像一尊雕塑般立在原地。
他的军装依然笔挺,却掩盖不住浑身的疲惫。
那双总是锐利的眼睛此刻空洞无神,直勾勾地盯着急救室大门上的指示灯。
他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胸前的勋章在灯光下闪闪发光,讽刺地提醒着他此刻的无能为力。
当日出的第一缕阳光爬上他的军靴时,赫尼尔才如梦初醒般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他茫然地抬头,看着玻璃外渐渐亮起的天空,嘴唇蠕动了几下:
“日出了......这是什么时候了......”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
赫尼尔机械地低头看了看腕表,却发现自己的视线模糊得无法辨认时间。
他抬手擦了擦眼睛,这才发现脸上早已布满泪痕。
走廊尽头突然响起的脚步声让赫尼尔猛地抬头。
他的目光与大步走来的伊桑·米勒相遇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赫尼尔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个气音:
“您是......帝夫???”
伊桑·米勒的目光在赫尼尔身上短暂停留。他注意到这个年轻雌虫通红的双眼和憔悴的面容,还有那身皱巴巴的军装。
不知为何,他从这个陌生军官身上看到了塞缪尔年轻时的影子。
“进去吧。”
伊桑·米勒简短地说,同时推开了急救室的大门。
还没等赫尼尔反应过来,他就被一股力量推进了急救室。
艾文·希尔收回自己的手,关上急救室大门:
“笨蛋。”
语气很轻的吐槽完,他转身背对门口,静静的站岗,保证这里的安全。
急救室内,赫尼尔踉跄著站稳,回头只看到缓缓关闭的大门。
当他转回身时,目光立刻锁定了医疗舱中那个熟悉的身影。
下一刻,意识逐渐清醒的赫尼尔抬头就冲了过去,越过伊桑·米勒,无视了他们的虫帝,对那位曾在报道新闻中看过的医学界泰斗急促问道“凌渡怎么样了!”
赫尼尔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的双手贴在冰冷的舱盖上,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里面人的温度。
他的目光急切地在医生们脸上搜寻着答案,眼中的希冀与恐惧噷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人心碎的复杂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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