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父,我可以不说吗?我现在已经好了……”
凌渡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雪白的被单,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像两把小扇子轻轻颤抖著。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丝示弱的颤音,半仰著头看向自己的雌父时,那双墨色的眼眸中盈满了恳求与不安。
“雌父......”
他又轻声唤道,声音软得像只受伤的小兽,嘴唇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在嘴角形成一个小小的凹陷。
这是凌渡三千多年第一次主动示弱,尝试所谓的“撒娇”
很显然,效果出奇的好~
“好!”
塞缪尔几乎是立刻回应,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宽厚的手掌轻柔地抚上凌渡的发顶,指尖穿过柔软的黑发时,动作小心翼翼得像在触碰什么易碎的珍宝。
他那双与凌渡如出一辙的墨色眼眸中盛满了心疼,眉头紧蹙成一个“川”字,眼角的细纹因这个表情而更加明显。
在安慰自家可怜崽崽的间隙里,他猛地转头瞪向亨利·戴维斯,眼神锐利如刀,下颌线条绷得紧紧的,连带着脖子上的青筋都隐约可见。
亨利·戴维斯被这突如其来的瞪视惊得后退了半步,扶了扶鼻梁上滑落的金丝眼镜,镜片后那双因常年熬夜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浮现出一种莫名的无奈。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嘴角抽动了几下,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在心里疯狂腹诽:
他有什么错?
他一个这么大岁数的老虫子被莫名其妙拉上军舰,一连串的空间穿梭差点让他吐虚脱!!!
那些该死的空间跳跃让他的老骨头都快散架了,现在胃里还翻江倒海呢!
啊,现在病人好了,您老人家就不怕了?
开始瞪我这个主治医生???
亨利·戴维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布满皱纹的手不自觉地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亨利·戴维斯的目光太过直白,那副委屈又不敢言的表情惹得站在一旁的伊桑轻笑出声。
这声笑很轻,像是从鼻腔里哼出来的,带着几分揶揄的意味。
伊桑修长的手指抵在唇边,试图掩饰上扬的嘴角,但那双黑宝石般的眼睛里闪烁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听到这一声笑的亨利·戴维斯立刻不怀好意地看向他们这位帝夫,布满皱纹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他慢条斯理地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狡黠的光,故意拖长了声调:
“大人,您醒来之后应该没有做系统检查吧?”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伊桑微微僵住的身体,满意地继续道“我现在跟您检查一下,毕竟您睡了这么久......”
果然如亨利·戴维斯所预想的那般,他刚刚说完就看到塞缪尔猛地转头看向伊桑,眼中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塞缪尔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眉头又皱得更深了几分,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伊桑在心中暗骂一句“老东西”,面上却不显,只是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他伸手拍了拍自家爱虫的肩膀,指尖在那结实的肌肉上轻轻捏了捏,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别多想,我这不好好的吗。”
说著,他还故意活动了一下手臂,展示自己良好的状态,嘴角挂著安抚性的微笑。
“雌父先去和雄父去检查吧。”
凌渡适时地插话,纤细的手指轻轻拉了拉塞缪尔的袖子,动作小心翼翼中带着几分依恋。他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我正好有一些事情要和赫尼尔说。”
一旁的赫尼尔闻言立刻像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那张俊朗的脸庞上表情瞬息万变——先是茫然地眨了眨眼,然后瞳孔猛然收缩,最后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起来。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了自己的衣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活像只受惊的兔子。
“我也有一些事情要和凌渡说,不如让我先来?”
伊桑的开口让整个急救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绿眼睛直视著凌渡,目光深邃如潭。
凌渡显然也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会突然想和自己谈话,微微睁大了眼睛,嘴唇无意识地张开又合上。
他的手指在被单上抓出了几道皱褶,显示出内心的不平静。
塞缪尔与自己的雄主对视一眼,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
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个了然的微笑,伸手揉了揉凌渡的头发:
“那你们先聊。”
说著,他自然地揽过还在发愣的赫尼尔的肩膀,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次一样:“我带赫尼尔去吃个饭。”
临走的时候,塞缪尔甚至用眼神示意那些医生一起离开。
他的目光在亨利·戴维斯身上多停留了一秒,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年迈的医生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挪动脚步,嘴里还小声嘟囔著什么“过河拆桥”之类的话。
很快,整个急救室里就剩下凌渡与伊桑两个人。
仪器的滴答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白色的灯光照在金属墙面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你刚刚是不是想和赫尼尔谈一谈日后结婚的事?”
伊桑率先打破沉默,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
他的目光没有看向凌渡,而是盯着急救室紧闭的大门,似乎能透过厚重的金属看到塞缪尔远去的身影。
他说完才转过头,漆黑眼睛直视著凌渡,目光锐利得像能看透人心。
他上下打量著凌渡,从凌渡略显苍白的嘴唇到微微颤抖的手指,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你活了多久了?”
“滴滴滴滴!!!”
一旁的仪器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刺耳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突兀。
凌渡猛地转头看去,动作之大差点扯到手上的输液管。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著,看着那上面显示自己的心脏跳动速率超出正常安全范围的数字。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亨利·戴维斯几乎是踹开门冲进来的,白大褂的下摆因为剧烈的动作而扬起,露出里面皱巴巴的衬衫。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仪器旁,布满老年斑的手飞快地在控制面板上操作著,那双因年岁而略显浑浊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清晰地浏览著那些跳动的数据。
“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会出现心脏加速跳动?”
他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提高了八度,花白的眉毛几乎要竖起来。
说完,他转向伊桑,眼神中混合著责备和无奈,语气硬邦邦的:
“大人,我必须要说一下,您的崽崽现在很虚弱,希望您能收敛一些自己曾经的习惯!”
亨利·戴维斯与伊桑在曾经有过很久的交集,二人算得上是忘年交。
他也是为数不多知道伊桑温柔脸皮下隐藏着怎样性格的人。
此刻他瞪着伊桑的样子,活像个教训不听话学生的老教授。
伊桑罕见地露出了懊悔的表情,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黯淡下来,嘴角下垂成一个自责的弧度。
他看向凌渡的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愧疚,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自己的袖口:
“抱歉,我刚刚......是我大意了。”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没什么事的父亲。”
凌渡说完看向亨利·戴维斯,对自己的主治医生说道“您可以先出去吗,我想和雄父聊聊天。”
“呵呵。”
亨利·戴维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镜片后的眼睛翻了白眼。
他转身时白大褂划出一个夸张的弧度,临走时还不忘把门摔得震天响。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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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门被重重关上,房间里再次陷入寂静。
只有仪器发出的规律滴答声提醒著时间的流逝。
伊桑站在原地,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大腿外侧,这是他思考时的小动作。
他几次张口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眉头紧锁著,显然在斟酌用词。
还没等他措辞好,就听到凌渡轻声说道:
三千多岁吧,具体记不清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敢看伊桑。
“什么?”
伊桑因为太过震惊,下意识认为自己听错了。
他的眉毛高高扬起,眼睛瞪得溜圆,整个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僵在原地。
狡猾的狐狸第一次被人弄得失态,对方还是自己刚刚认识的儿子。
“我活了三千多岁吧,在一个名为乾元的世界里。”
凌渡依旧没有看伊桑,而是转头看着一旁苍白的金属墙板。
他的眼神空洞,仿佛透过墙壁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手指无意识地揪著被单,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伊桑看着陷入沉默的凌渡,嘴角一点点勾起,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
他迈开长腿,几步走到凌渡床边,动作轻柔地坐下,床垫因为他的重量微微下陷。他伸手想碰凌渡,又在半空中停住,最后只是轻轻放在自己膝盖上。
“三千岁啊......”
伊桑拖长了音调,声音里带着几分调侃:
“那可不好弄了,我加上在现代时间的生活事迹,也才三?多岁呢。”
他歪了歪头,眼睛里闪烁著狡黠的光:
“还以为你肯定没我大......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大岁数了。”
“啊?”
凌渡完全没想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傻傻地张著嘴,眼睛瞪得圆圆的,活像只受惊的猫。
他的目光在伊桑脸上来回扫视,试图找出玩笑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真诚。
“你叫我父亲不会感觉很别扭吗?”
伊桑轻笑出声,眼角浮现出细小的笑纹:
“毕竟你的岁数明明更大,完全可以当我的父亲。”
他说著还夸张地比划了一下,手指在空中画出一个大大的圆。
凌渡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逗得微微睁大了眼睛,紧绷的身体不自觉地放松了一些。
伊桑见状,笑容更加灿烂:
“在我们那边,你这样的年纪都可以当老祖宗了,我现在属于占便宜,让你吃亏呢。”
他眨眨眼,做了个鬼脸,完全不像个三?多岁的“长辈”。
凌渡不懂对方口中那些话语是什么意思,但最后一句话却“听懂了”。
他摇了摇头,黑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在雪白的衣服上散开:
“我不介意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无比坚定:“叫你父亲,是心甘情愿。”
在乾元界,他的岁数确实很小。
在平均寿命数十万岁的渡劫修士里,三千岁的凌渡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晚辈”。
但那又如何?
即便是十五万岁的一族之长,见到他也要行礼,恭恭敬敬地叫自己一声帝君。
“哈哈......”
伊桑笑得眼睛微微眯起,眼角挤出几条细纹。
他伸手揉了揉凌渡的头发,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品:
“你真的活了这么多年?我怎么感觉你傻乎乎的?你是不是骗我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调侃,黑色眼睛里闪烁著狡黠的光。
“没!”
凌渡的反应出乎意料地激烈,他直接撑着床坐起身,输液管因为突然的动作而晃动。
他急切地与伊桑面对面,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写满了焦急,嘴唇微微颤抖:
“我不会和你说谎的!我发誓......”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略微提高,手指紧紧攥住了被单。
“别紧张。”
伊桑及时打断了他,伸手轻轻按在凌渡的肩膀上,感受到手掌下紧绷的肌肉。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一双看透一切的眼睛直视著凌渡:
“你之前,是不是没有亲人?”
这个问题让凌渡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
他的睫毛快速眨动了几下,嘴唇抿成一条细线。
伊桑能清晰地感受到手掌下的肌肉绷得更紧了。
“没,在那边我是死婴回魂,所有人都躲着我。”
凌渡最终轻声回答,声音干涩得像是很久没喝水。
他换了一个很温和的词,但眼神飘忽不定,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
其实,最初的那些人不仅仅是躲着他,而是想杀了他。
在乾元界,他被视为地狱逃出来的厉鬼,会碎魂勾魄,是灾厄的象征。
那些恐惧的眼神,恶毒的咒骂,还有无数次暗杀......
凌渡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在乾元界,他的对父母唯一的印象就是他们那双狠狠掐住自己脖子的扭曲面容。
“天道说,我刚刚出生就穿越到了那边,进入了一个已经死去的婴儿身体里。”
凌渡见对方眼中没有露出厌恶感,心中松了口气。
他试图缓和气氛,嘴角?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也许是我遗传了你穿越的天赋吧。”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么稀有的穿越,他父亲遇到了,他也遇到了......
这算是一种另类的血缘联系吗?
“对不起......”
伊桑突然一把搂住面前看似不过二十出头的少年,手臂收得很紧,却又小心避开了他身上的各种管线。
他将头抵在凌渡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
“那你是刚刚穿回来吗?”
凌渡能感觉到伊桑的身体在微微发抖,温热的呼吸透过白色的病号服传到皮肤上。
这个拥抱太温暖了,温暖得让他鼻子发酸。
一向讨厌别人触碰的他,自从来到虫族后,反而爱上了拥抱的感觉。
“嗯。刚刚回来没几天。”
凌渡轻声回答,犹豫了一下,慢慢抬起手臂,轻轻回抱住伊桑。
他的动作很生疏,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但却无比认真。
伊桑感受到这个小心翼翼的回应,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凌渡搂得更紧了些,像是要把这三千多年的空缺都补回来。
凌渡也感受着怀里温暖的身体,一向讨厌别人触碰的他,自从来到虫族后,反而爱上了拥抱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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