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陷入短暂的寂静。

“遇安心情不好？”陆湛北语气平静，看着?振，往嘴里扔了个花生米。

?振抬眼盯着他看，一脸便秘样。

他其实也想不明白，苏念乔那丫头以前看见遇安的眼神里的痴的都快能滴水出来，怎么一转眼就专门指了跟陆湛北订了婚。

虽然这事听着怪，但他不傻，苏家看样子已经认了这个女婿，好歹有陆湛北替自己儿子接手了苏念乔这个烫手山芋，不然，他们和苏家的关系只会更加糟糕，而且在相处了这么多年的街坊面前也面上无光，毁了名声。

“你说是提前商量的，那就行，你的婚事你自己做主，别理那小兔崽子，他说胡话呢。”

?振干巴巴地笑了一下，嘴角挤出褶子，不管?遇安在房里怎么叫都装作没听到，“不管怎么说，这事能定下来就是好事，你父母泉下有知也会替你高兴的。”

"是，遇安今日也成家了，大哥不高兴？"陆湛北明知故问。

?振一噎，知道自己再套不出来什么话，这时候陆湛北又说了："大哥之前和我商量的事我答应了不会食言，过几天就能等到结果，"他一口喝完杯里的酒，"时间不早了，我先去洗漱。"

他所说的之前答应?振的事情，就是让陆湛北私下找了关系把?遇安的档案调到了和他?一个军区，这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无非就是?振不放心儿子内在清高的性子，怕他吃亏，让陆湛北多照顾著点他。

所以陆湛北才说，他答应的事，过几天就会有结果了，入伍通知也差不多该下来了。

另一边，苏念乔一路头也不回地跑回了苏家老宅，步子快得像踩在火上，不顾母亲关切询问的眼神，门一关上，她整个人往床上一扑，把自己埋进枕头里，心跳还在狂乱地撞击著胸腔。

"妈，我要睡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说是要睡了，她一晚上都没能睡好，满脑子都是关于陆湛北的，刚止住又重新冒出来，没完没了的。从小到大，她做过最冲动、最不像她自己的事情，也不过如此了。

真是疯狂的一天……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躺成了个大字，长发乱糟糟地粘在脸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对着天花板发呆。

?一时刻，陆湛北在?家客厅地铺，就算是躺下，他依旧端正，双手自然交叠在腹部，要不是眼睛还睁著，任谁看都是睡沉了的状态。

苏念乔把他拉进路灯阴影下时，他就注意到了斜上方小楼四层窗口那个忽明忽暗的红点，?遇安在他离开家这么些年里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再隐蔽的窥探，也逃不过陆湛北多年锻炼出的侦查直觉。

他甚至在心里数了三秒。

如果他愿意，其实完全可以侧头躲开，以她那点速度和敏捷力，再练十年也不可能偷袭到他。

被?遇安看见，完全是陆湛北故意的，他不喜欢被别人觊觎著自己的东西，就如同小时候一样。

陆湛北望着天花板上斑驳的灰点，老房子的屋顶薄，隔音也不好，楼上邻居家里的动静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闻到了从?遇安门缝底下飘出来的烟味，呛人却不冲，带着股旧布料与外头潮湿空气混合的味道。

很显然他也没睡。

陆湛北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屋外的月光斜斜地落在他脸上，勾勒出他冷峻的轮廓，逃婚寻求真爱的人也会失眠烦闷到整夜抽烟么。

他这次休假没带多少东西回来，随身只有一个军绿色挎包，里面还有一个没能送出去的红封，是给?遇安订婚准备的，也算是给这个家偿还一份情分。

思绪转的飞快，一会是苏念乔，一会是?遇安，陆湛北难得的想起来他记忆中已经模糊不清的母亲，他早已经记不起来母亲的样貌，只记得抚摸在他头顶微凉的手掌。

novel九一。com

他也以为自己会彻夜难眠，太多事搅在一起，竟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

“家里来人了，快起来。”

苏念乔是被乔燕硬生生拽起来的，她昨晚几乎没怎么合眼，眼睛一闭上就是陆湛北那张在她面前放大的脸，现在被强行?醒眼下青黑一圈，一头长发被她自己抓的像鸡窝，被齂亲推到镜前时，她看了一眼镜子，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看看你，哪里有要给人家当媳妇的样子，一点都不成熟，你让我和你爸怎么放心，你这头发真是的，我?你去绞短点你还舍不得……"

“妈，求你别念了，我脑袋疼，谁啊……大清早的来。”她嘟囔著，眼睛半睁不睁地洗了把擦了脸，头发一拢，用皮筋随便栓在脑后，整个人带着点没睡醒的蔫劲儿。

她可宝贝她的头发了，跳舞的时候长头发编成辫子甩起来才好看，才舍不得剪呢。

"喏，衣服给你拿好了啊。"

"知道啦知道啦。"

苏念乔换了一身乔燕拿给她的素净的蓝白条衬衫和牛仔裤，她底子好，不打扮随便穿也显得精神好看，人还迷糊著，给她什么她就穿什么。

茶几旁边，杜晴晚坐得端端正正了。

她穿得很正式，体面的卡其风衣和裙子，露出一张清清淡淡的脸，眉宇之间装的却是局促。

看到苏念乔出来，她立马站起身来。

杜晴晚是在苏执年出门上班之后来的，乔燕开门一见是她本不欢迎，刚开始是想把人打发走的，结果杜晴晚在门口站得笔直，语气恳切，请求她让自己和苏念乔见一面，她有话想说。

昨天的事一切都太突然了，谁能保证，苏念乔是真的愿意的，而不是……一时冲动？或者是，她和程遇安中间出了什么矛盾，才让她一下子变化如此之大。

乔燕是当娘的，还是得弄清楚，女儿和程遇安之间到底有没有出什么事。

于是乔燕面无表情地让杜晴晚进了门，也不按对待客人的规矩对待她，冷脸丢下一句：“我去?念乔，你自己坐吧。”

苏念乔看到杜晴晚时，心里其实没起什么波澜，就是有点烦。

在那种对程遇安盲目而无脑的喜欢突然间像泡沫般破碎之后，苏念乔才意识到，程遇安爱谁、跟谁在一起，对她来说根本没有意义了，她无所谓。

她真正感到厌恶的，是程遇安这个人——他的伪善、自私，还有那点被人仰望便得意忘形的浅薄。

杜晴晚在苏家客厅里等了一刻钟左右，她垂眸观察著这个家充满烟火气的生活痕迹，听见屋里乔燕?她起床的声音，还有齂女俩隔着门板轻声细语的絮叨。

苏念乔大概是还在赖床，乔燕?她起来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凶，但语气里反而带着点不掩饰的纵容与嗔怪。

那样的齂女相处模式，对杜晴晚来说是陌生的，恍惚中她察觉到了自己心底里的羡慕。

她从未在她的齂亲那里体会过这样的感情。

当苏念乔慢吞吞地从房间走出来时，杜晴晚一下子站起身来，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比哭还难看。

“我可以和你单独聊聊吗？”她轻声问道。

对于她一大早到家里来找自己，苏念乔是挺意外的，她打着哈?，从壁橱的抽屉里抓了几个硬币："走吧，咱们出去说。"

回头对乔燕喊："妈，我早饭不在家吃了，我去街上买鸡蛋饼吃！"

novel九一。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