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杜晴晚并肩走到前头那条卖早点的小街上，一路上不时有熟识的街坊热情地跟苏念乔打招呼：“念乔起来啦？买早饭去啊？”

近些年政策松动了些，街头巷尾也活络起来，早晨尤甚。谁家手巧点儿，干脆推辆小车、支个摊子，就卖起了早点，鸡蛋饼、烧饼油条、豆腐脑……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苏念乔平时上班早，这种街头早点吃得少，只要一放假，她就喜欢出来吃早点，图个新鲜。

街坊们热情打招呼的同时，眼角的余光也没少往她身边那位打量。

昨天苏厂长家的订婚酒才刚过，这一早又看到念乔带着人来买早点，啧——程家那小子的新欢和旧爱？这又是搞哪一出。

那些目光把杜晴晚看得有些不自在，她低着头装作没察觉，手指绞着衣角，却还是抵不住那些明里暗里的视线。

苏念乔倒是风轻云淡，自顾自地往街口那家鸡蛋饼摊走去，反正不是她想要聊，杜晴晚不急，她更不急。

她是真的惦记这口鸡蛋饼很久了。

平日里在文工团上班，舞蹈演员最怕的就是体重超标，每天一到单位，团里老师第一个动作就是让大家上秤称体重，斤两都得算得死死的。

苏念乔骨架小，不显胖，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是藏肉体质，看着瘦，摸起来却软绵绵的，肉感足。

为了不过线，她一日三餐都得精打细算，尤其是上称前的一顿早饭，经常能省就省，为这事乔燕没少念叨她。

这几天因为订婚请了假，总算能偷点懒，她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下午少吃点就好了。

“老板，一个鸡蛋饼，加根油条。”她下单时顺手转头看了杜晴晚一眼，“你吃不？你要吃就自己掏钱啊，我可不请你吃。”

苏念乔的直白，让杜晴晚笑容僵了一下，轻声道：“谢谢，我不吃。”她光是看着那油条从锅里翻出来的模样就觉得油腻得反胃。

鸡蛋饼包著热乎乎的油条，用油纸一卷，香味扑鼻。

苏念乔接过来，付了三角钱，轻轻吹了口热气，才慢悠悠道：“不是你说有话要讲？我这人吃东西慢，你要是我吃完了还没想明白怎么开口，那我可就先回家了。”

杜晴晚咬了咬唇，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昨天……遇安的爸妈没让我进门，他们，不太喜欢我。”

苏念乔咬了一口鸡蛋饼，鸡蛋的香、油条的脆、还有点点葱花味混在一块儿，真好吃。

她没吭声，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却没接话的意思。

确实，这事儿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杜晴晚见她没反应，只好自己接着说：“我今天来，是我自己做的主，遇安还不知道。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我们商量好了，他的通知一到，就会带我一块儿离开。”

苏念乔听着，继续吃她的饼，脸上神情没什么变化。

杜晴晚的声音压低了点，她怕被人听到了，小心翼翼地开口：“其实……我可能是怀孕了，没有结婚证我没法去医院，已经快四个月了没来过那个了。”

这句话一出口，苏念乔手一顿，嘴里的鸡蛋饼也没嚼完，就停在了舌头上。

她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

杜晴晚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孩子是意外，遇安他是喝多了，他还不知道，我想去医院检查了之后再告诉他，我从没想过破坏你们的婚事，但是没想到就那一次，就有了，我要是没结婚就大了肚子，就真的活不下去了，瞒下去对你，对他，对孩子……都不公平。”

苏念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脑子里像是被火烧了一下。

她在想合著四个月前你们就睡了？那时候我还在傻乎乎地准备跟他订婚呢，你们上床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对我不公平”这件事？

咽下嘴里的鸡蛋饼，就算现在不喜欢程遇安了，但是一想到他们勾搭上的这么早，苏念乔就觉得很恶心人，一大早的好胃口都被杜晴晚给败没了，早知道不和她一块出来买饼吃了。

"你和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剧情里程杜两人婚后不久，在杜晴晚跟着程遇安去部队很快就生了一个孩子，是个早产儿，早产的原因还是因为她苏念乔吃醋犯傻从中作梗，结果女主本人现在亲口说，她现在肚子里已经揣上了？！

杜晴晚的语气更温和了几分，眼神里还带着一丝可怜：“我想……等孩子平安出生，遇安的父母总归会慢慢接受我，只是……”

“我今天来，也是想和你好好说一声对不起，念乔，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只是希望你能体谅，也别……别为难遇安，更别难为他爸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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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苏念乔觉得杜晴晚这人说话半天都说不到重点上。

杜晴晚眼圈泛红，声音都带了点哭腔：“我……我就是想拜托你，能不能在亲戚朋友那边，帮忙说几句好听的？就当可怜可怜遇安的孩子，我知道你也爱遇安，一点都不比我少，肯定是希望他好的。”

“就说……你和小叔是早有情意，遇安不是辜负你，是你自己另有良缘，别让人觉得他是个违约负心的坏人。”

苏念乔听到这，终于笑了出来，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她缓缓擦了擦指尖不小心蹭上的油，仿佛不是在擦手，而是在把杜晴晚刚才那些恶心人的话从自己身上抹干净，眉眼间带着显而易见的嫌恶：“你算盘倒是打得精，孩子有了，婚也结了，就差我替你们收拾个干净体面的结尾了，是吧？”

她咬著那口已经凉了半截的鸡蛋饼，语气懒洋洋的：“可惜啊，我这张嘴，从不说违心话。”

苏念乔低头看着她，眸子里一点温度也没有：“你未婚先孕一旦坐实，是我被未婚夫甩了丢脸，还是你偷人怀孕更不要脸些？”

杜晴晚本来拿捏著苏念乔也是不经人事的年轻姑娘，对于这种事脸皮薄不会大张旗鼓的说出来的。

她脸色唰地白了一截，不相信苏念乔会这样不顾往日的情份，她不是最爱程遇安了么：“可、可这也是遇安的孩子啊，是他的骨血，你就一点都不心疼……孩子出生他爸爸——”

“行了，打住！”苏念乔猛地抬手，“我没去找你们麻烦已经算是我大度了，你倒好，自己把把柄往我手里塞。”

上前一把攥住杜晴晚的手腕不让她走，“你别装了，真当以为我好欺负？”

她猛地一声高喊：“哎——各位婶婶大娘们，来评评理！”

本来街上就热闹，大家早就一边挑菜一边偷瞄这边，听她这么一喊，不用请，全围了上来。

蛋饼摊子前一瞬间就站满了人，洗菜的、挑豆腐的、刚从粮站回来拎着米袋的，甚至连卖米花的老头都蹭了过来。

这个时辰大部分家中的青壮年都去上班了，留下的多数是阿婆阿婶，最爱听这种事，三句话能从前情讲到八辈祖宗。

苏念乔没慌，声音清清亮亮地响在众人耳边：“大家给评评理，这位姑娘，我想你们多多少少也知道了，她就是程家的新媳妇！”

“是啊，我昨天见着了，就是她。”

“长得倒是还可以，文文静静的。”

“我听说是念乔先订的亲，这姑娘是后来的，真的假的？”

苏念乔见人越围越多，索性抬高了声音，目光冷冷扫过杜晴晚，伸手一把?开她风衣的扣子。

“那就让大家都看看吧，”她的声音清亮，“昨天才领的证，杜同志这肚子里怎么就先鼓起来了？”

话音落地，围观的人全都哗然。

杜晴晚穿的是一步裙，外套被这么一?，微微鼓起的小腹顿时显露无遗，她人瘦，肚子又藏不住，这一凸，谁都看得出来不是吃饱了那么简单。

“我的天，这肚子可不像才有的啊！”

“这……怕不是三个月起步了吧？”

杜晴晚被众人指指点点，整张脸涨得通红，眼泪一滴滴往下掉，抬手就想把外套重新裹上，可她发抖的手怎么也扣不上扣子。

正这时，一道低沉的怒喝声从人群外传来——“苏念乔——你闹够了没有！”

程遇安气急败坏地拨开人群，快步冲过来，一把拂开苏念乔拉着的手，几乎是本能地将杜晴晚护在身后，紧紧搂进怀里。

他虽说被关在屋里，但是程遇安从小在这长大这么多年朋友不少，程振刘慧珍一去厂里上班，他朝窗口外头模仿鸟?，没等几分钟，巷口就有人推了好多纸箱过来垫在地上接应他。

程遇安上军校这几年身手练的不错，四楼虽高，下头有兄弟接应他，除了跌到地上稍微滚了几圈蹭伤一点之外，没什么大碍。

“晴晚，别怕，我在这儿呢。”

杜晴晚像是终于找到靠山，哭得更?了，脸埋在他胸口里，连话都说不清，只剩下颤抖和抽泣。

程遇安满脸阴沉地看向苏念乔，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她，眼里带着怒意和质问：“大家都在看，不丢人吗？你爸妈昨天都已经答应了不再追究，我没有想到你居然这样恶意报复晴晚，有什么都冲着我来！”

苏念乔反问："丢人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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