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照相馆，街上的风依旧呼啦啦地吹，卷著北方冬天特有的干冷气息。
苏念乔围紧围巾，耳朵冻得通红，被陆湛北拉着手往街对面的面馆走，是一家老字号的面馆，门头陈旧，油漆都有些斑驳，但玻璃窗上氤氲的热气从里头冒出来，看着就能勾人胃口。
两人一进门，就有股热腾腾的香气扑面而来，混著牛骨汤的味道，暖得人从胃里直通到心口。
“坐着，我去点。”陆湛北叫她坐在靠墙的空位上，自己去柜台点了两碗牛肉汤面，又要了两个鸡蛋。
因为要等照片洗出来，所以有时间能坐下来吃碗面再去取照片。
店里头很热，苏念乔脱了外套，手上的温度还没缓过来，凑到鼻子前哈了哈气，低头一看自己冻得有些发红的指尖，不禁笑了下。
“笑什么？”陆湛北端著盘过来，把卧著鸡蛋的牛肉面放她面前。
“没什么。”她抬眼看他，眼角还有刚才被风的未消散的红，“就觉得……我都要结婚了，有点不真实。”
“哪里不真实？”他坐下，长腿岔开，从筷筒里抽出筷子擦了擦递给苏念乔，“给。”
苏念乔喝了口热汤，暖意直达胃底，“可我以前从没想过，我会和你结婚啊。”
“后悔了？”陆湛北看着她。
“才没有。”她拿筷子戳了下碗里的鸡蛋，“别小气吧啦的，以前的我那是脑子被蒙蔽了，识人不清，你要允许同志犯错误，而且我这不是改正了嘛。”
她说得认真，陆湛北喉头微动，低头吃面的时候热气熏着眼眶，仿佛也把心头某个绷紧多年的地方给缓缓蒸软了。
他其实也是恍惚的，不真实的。
从小到大，少说话多做事尽量不给?家人添麻烦，进了部队之后规矩重如山，入伍、提干，每一步都走得极稳。
“成家”两个字，放在几个月前对他而言就像一个遥不可及的空白框。
如今这空白处，终于要填上名字，贴上照片，盖上章，陆湛北看坐他对面的专心致志把面里头白萝卜挑出来往他碗里放的苏念乔，一颗心沉甸甸的，稳稳的，真正落了地。
在面馆吃了半碗面，从外到内的被汤面暖的热乎起来，苏念乔盯着手表上的指针，一到时间就着急：“好了好了，能去取照片了。”
照相馆的玻璃柜台前，被装在信封里的照片刚洗出来，还带着点温热的感觉，苏念乔迫不及待把照片拿出来看。
合照上的她眼神明亮，笑意盈盈，陆湛北侧脸棱角分明，嘴角略微上扬，比起平时故作严肃的比表情中藏着一点不自知的柔情。
她看着那张照片，好几秒都没挪开眼。
“还看？”陆湛北把她手里的照片抽走，塞进牛皮纸信封里收好，“有好几张，等回去慢慢看，喜欢拍照的话，下次有空再来拍。”
“我就是觉得拍的挺好看的嘛。”苏念乔侧过脸，垫脚用手指戳在他嘴角往上扬，“其实你也挺上照的，拍出来显著没那么凶，多笑一笑。”
陆湛北一怔，耳根发热，把她乱的手指握住，然后塞进自己口袋里。
他们从照相馆出来，尽管冬日寒冷，街上的行人却都带着新年将至的忙碌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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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登记要去民?局婚姻登记处，陆湛北带了部队?工部门刚下来的婚姻审批表和部队盖章的介绍信，苏念乔也带了她原单位开的“未婚证明”和户口卡。
民?局在区?府大院里，一排平房，门上刷著“婚姻登记”四个红字。
屋里没几个人，登记员是个穿军大衣的大姐，正在用钢笔低头丳资料，见他们进来，抬头瞥了一眼陆湛北，眼神顿时多了几分正经和打量。
“办结婚？”她问。
“是。”陆湛北声音低稳，把准备好的材料都递过去。
登记员接过，看了一眼军人介绍信，点点头，又问苏念乔：“姑娘，你愿意和这位同志结婚吗？”
苏念乔怔了一下，红著脸轻轻点了点头，“我愿意。”
那大姐抿嘴笑了下，这是流程，都得问一问：“行，那你们填表吧。”
又低头在抽屉里翻了翻，拿出两张“结婚申请表”和登记册，两人并排坐着填表，屋里炉子里烧的是煤饼子，刚才一路走过来苏念乔吃碗面热起来的手又凉了，不太灵活写字时稍微抖了抖。
陆湛北包着她手轻轻捏了捏，不管再怎么冷的天，他手心永远是热的，苏念乔这手总发凉的毛病陆湛北也记在心里了，寻思著之后找部队里老军医给问问。
填好表格，噷上去，登记员又检查了他们带来的合照，照相馆刚洗出来的，光面纸质，背景干净，照片里两人脸贴得很近。
“你们这照片拍的真不错。”登记员把照片贴上结婚证内页，小声夸了句。
她从抽屉里拿出两本深红色硬皮封面的结婚证，一式两份，盖上鲜红的钢印，又在婚姻登记册上写下他们的名字。
啪地一声，章盖下，尘埃落定。
“来，拿着吧。”她把证递了过去，办结婚是喜事，她们给人办证也都乐得祝福一两句，说个吉利话，“恭喜你们以后就是合法夫妻了。”
苏念乔低头看那本小红本，有点发懵。
就这样……就结婚了？
好简单，把准备的材料噷上去，填张表格，噷两块钱工本费，这就拿到证了。
打开看她那本，“配偶”那一栏，工工整整写上了“陆湛北”三个字。
她眨眨眼，把证合上，才抬头看他：“这就算结了？等会给我爸妈打个电话去，哦对了，我们俩的合照也寄一张回去给他们看看。”
陆湛北听了，“是，等会和爸妈商量一下，我们先在这边请个客，把你介绍给部队里领导同志们，摆几桌热闹一下，等过年休假回去了，老家再补办一次婚礼。”
“真的？”苏念乔抬头看他，眼里一下子亮了。
“骗你做啥？”陆湛北难得咧开嘴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看着这两本红本本他是真的高兴。
一出?府大院的大门，猛地一把搂住苏念乔的腰，干脆利落地把人整个人抱起来，转了个圈！
“哎你干嘛呀！”苏念乔吓了一跳，双脚腾空，赶紧搂住他脖子。
“我就这么一个媳妇，”陆湛北抱着她，笑声爽朗，“当然得让你高高兴兴地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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