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一家人刚上楼，后边刘淑珍就拎着一篮子菜，手冻得通红往家走，快过年了，家里就她和丈夫两人，冷冷清清的，儿子也没说回不回来过年，心里空落落的。

自从儿子程遇安去了部队，到现在连封信都没回来一封，倒是她一开始不同意进门的那个儿媳妇，前几天居然打电话回来说肚子卸货了，生了个女孩。

刘淑珍听着那边传来街坊的闲聊声，本来也没在意，但走近了注意到，那堆人七嘴八舌地正嘀咕著什么，一看她过来了，立马全都住了嘴，装模作样地翻菜叶、剥花生壳。

她眼角一挑，脚步一顿，正准备抬头走过去，就听身边一个背着手的大婶似笑非笑地冒出一句：“哟，刘姐，你兄弟回来了！我刚刚还看着呢，人跟着念乔一块回来的，哎哟，带的东西可多了，里头不知道有没有送给你和程哥的。”

说这话的大婶平时就嘴快又爱拱火，厂里谁家吵架了她都知道个七七八八，刘淑珍一听这话，脸色登时就变了几分。

陆湛北回来了？

胸口一阵发堵，要回来也不和家里通知一声，看来是给苏家当女婿去了。

她在心里重重“呸”了一声，养不熟的白眼狼，脸上没显出半点异样，手一抬一篮子猛地往肩头一挎，直接挤开那几个长舌多嘴的妇女，头也不回地往家走。

-

这头，苏念乔一进家门就完全兴奋了，指挥着陆湛北把他们带回来的行夌一件件搬到客厅打开。

她蹲在地上拆包裹，嘴里还念念有词，把一样样和陆湛北一块去挑的礼物拿出来。

“这个是给妈买的帽子和纱?，那个是爸的手套和皮鞋，这个……哎，这个是寄不回来只能带着的五香牛肉，还有买的点心，爸你不是总说邮寄的容易碎嘛。”

乔燕和苏执年一个蹲一个站，接过来一样一样看，夫妻俩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但在对方眼里却看到了同样的情绪。

苏念乔还掏出一只用花布包著的小纸盒：“还有文化馆那边的，刘老师、小葛、还有阿秀的，我给大家都带了，等过两天去找她们。”

分完礼物，她就迫不及待回自己房间里头去。

“慢点！衣服都没换呢！别把我刚给你换的床单滚脏了！”乔燕在后头喊她。

苏念乔头也不回地回应：“知道了知道了，我不上床！”

推开门，房间的布置几乎一点没变，只是秋天的薄床单换成了冬天的厚棉被，鼓鼓囊囊地像一团晒化了的棉花糖，一看就是刚晒的。

书架上还整整齐齐摆着她的贴纸本、港台明星的海报、录音机旁放著一盒盒磁带，只是门背后钩子上常挂的衣服被收起来了。

她的东西一点都没落灰，肯定不是临时才收拾的，只有天天擦，天天抖，抽屉才不会蒙灰。

苏念乔趴在书桌前，翻着她原来最宝贝的一本贴纸本，每一页都贴得密密麻麻，小动物、泡泡糖赠品、还有从画报上剪下来的漂亮花边。

陆湛北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安静地看着她一页一页翻，眼神微动。

这些东西，他一个都不懂。

他少年时的记忆里没有贴纸、磁带、明星，脑袋里只有“饿”和“赶紧长大”这两件事。

饿得实在不行就想办法弄点吃的，吃饱了就想找个能出汗能长力气的事情干，日子总是粗粝得像砂纸。

他没有这些五颜六色的“小喜欢”，他也不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只是现在，他觉得和苏念乔比起来，自己少年时期回忆起来就像一张被晒褪色的布，枯燥无味。

“喜欢的话，这次回去要不要带点走？”他问。

苏念乔摇头：“这些啊……我是很喜欢，但我不想带走，人是要长大的嘛，等以后有了新的喜好，回来的时候再看看旧的记忆也很好啊。”

她回头仰著脸，看他半晌，然后忽然问：“那你呢？你以前……有没有特别喜欢什么？哪个女星之类的？你别不好意思说啊，我又不会吃那种醋。你看——”

从海报堆里抽出一张，晃晃手里的男星主演海报：“这是我高中时期喜欢的，当年可是天天看着他海报睡觉的。”

陆湛北站在那儿，手插在裤兜里，眉头皱了皱，实话实说：“没有。”

“怎么会没有嘛！”她挑眉看他。

他抿了下嘴，淡淡道：“真没有，十几岁那几年，只想着快点长大去当兵，其他什么都没在意过，很无趣，没什么好说的。”

苏念乔听着，心口像是被小锤子敲了一下，下巴轻轻搁在椅背上，歪著头望他。

“那现在呢？”她轻声问。

“你想想看，有没有什么你特别想做的事？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我们’的事，是你自己的，就算不一定能完成，也想过的那种事。”

她这句话说得柔软而真诚，把愿望的袋子开了个口了送到他面前。

陆湛北沉默了好几秒。

窗外阳光正好，照进苏念乔的旧房间，光线沿着窗沿斜斜落下，他看着她那双鼓励又期待的眼睛，忽然脱口而出：“我想找找以前……和我父母有联系的事。”

——话音刚落。

苏念乔脑海里“叮”的一声。

【发布任务四：在陆湛北休假结束前，帮他“拿回”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苏念乔愣了。

什么东西？属于陆湛北的？哪里拿？要拿回来什么？任务说明模模糊糊，什么都没讲清楚，时间还卡得这么紧。

novel九一。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