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古今同辉:砚池里的现在之光(1 / 1)

雍正原年的正月,雪落了整整三日。紫禁城的琉璃瓦上积著厚绒般的白雪,坤宁宫前的铜鹤嘴里凝著冰棱,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的彩虹。林悦坐在镜前,看着宫女将凤冠捧上,那冠上的点翠凤凰正对着窗光,蓝宝石镶嵌的凤眼里忽然流过一线幽光——不是寻常宝石的折射,而是星轨运行时特有的螺旋纹路,像有人用无形的笔在宝石深处画了道时空的痕。

“娘娘,该上头面了。”宫女的声音带着敬畏,将九凤朝阳冠轻轻按在她发髻上。珍珠流苏垂下时,林悦听见一阵极轻微的蜂鸣,那声音来自冠顶正中的大东珠,珠子里似乎封著个微小的宇宙,无数光点正沿着某种既定的轨迹旋转,恰似她在星舰主控室见过的紫桐光网模型。她抬手抚过凤凰的羽翼,指尖触到点翠羽毛的冰凉,却在那冰凉之下感受到一丝极微弱的震颤,像有颗心跳藏在宝石深处。

合卺礼在坤宁宫的东暖阁举行。胤祯穿着明黄的龙袍,十二章纹在烛火下泛著金线的光泽,他递过来的合卺杯是白玉雕琢的,杯身刻着缠枝莲纹,而当林悦接过酒杯时,琥珀色的酒液里忽然浮现出淡蓝色的光纹——那是紫桐光网在宇宙中展开的形状,无数光带相互缠绕,形成一个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的环。她低头细看,杯底用极细的錾刻工艺刻着两个字,小如米粒,却是她无比熟悉的“现在”。

“喝了这杯,”胤祯的声音比平日低沉,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笃定,“三?年后的星舰舷窗,会映出我们此刻的影子。”他的指尖划过杯沿,酒液泛起涟漪,光网的倒影随之晃动,竟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把凝固的星光。林悦忽然想起初次在储秀宫遇见他时,他袖口沾著的墨点,那时她还不知道,那点墨色会晕染成贯穿三?年的光网,将紫禁城的红墙与星河的蓝,染成?一幅时空画卷。

登基大典后的第七日,胤祯在养心殿西侧辟出一间静室,亲自题写匾额“守墨斋”。匾额用的是紫檀木,题字的墨里掺了金箔,在日光下能看见无数细小的光点游动,如同悬浮在时空里的量子。室内陈设极简,一张紫桐木书案,墙上挂著幅未题款的星图,而最显眼的,是案头那个紫桐木雕的笔架,以及一方形制古朴的端砚——那砚台是依照她从悦卿座星带回的原型复刻的,砚池呈椭圆形,像一片被摘下的夜空,砚背刻着细噸的星轨纹路,用手抚摸时,能感觉到那些纹路并非凹陷,而是微微凸起,仿佛随时会有星光从里面溢出来。

“这砚台的石料,采自端州老坑的‘星子岩’。”胤祯拿起那支她惯用的“守墨”笔,笔毫浸入砚池的瞬间,墨汁忽然泛起奇异的光泽,不是寻常徽墨的乌亮,而是带着幽蓝底色的深邃,“采石时恰逢流星雨,石工说砚石里嵌著星星的碎片。”他说话时,砚池中的墨汁竟自动勾勒出星轨的图案,那些弯曲的线条像活过来的银蛇,在墨色中时隐时现,与三?年后她在星舰资料库里看到的时空坐标图分毫不差。

此后每逢批阅奏折,胤祯总会在守墨斋久坐。林悦常隔着窗纱看他,见他握著“守墨”笔,在明黄的奏折上写下“朕”字,那笔画起势如北斗垂落,收锋似光网闭合,而每当笔尖离开纸面,砚池中的星轨图案便会剧烈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通过笔墨,在两个时空之间传递。有一次她悄悄走近,看见奏折上的朱批“知道了”三字,其笔锋的转折处竟泛著淡蓝色的微光,那光与她星舰日志上的电子签名产生了奇妙的共振,让她手腕上的紫桐玉佩轻轻发烫。

那是个春雨绵绵的夜晚,守墨斋的窗纸被雨打湿,透出朦胧的灯影。林悦替胤祯收拾案头,不慎碰倒了砚台,当她俯身去扶时,发现砚台底下压着一张素笺。笺纸边缘有些磨损,显然被摩挲过无数次,上面是胤祯的字迹,比平日的朱批更显潦草,却透著一股不容错辨的温柔:“吾知汝来自未来,亦知汝归处星河。然此墨此砚,已将你我之‘现在’,刻入时空之纸。”

字迹的下方,垫著一片新鲜的紫桐叶,叶面上竟用墨线勾勒出“跨世号”星舰的轮廓——那是她所属的星舰,舰体呈流线型,舰艏的紫桐标志清晰可见,仿佛有人透过三?年的时光,将那艘在星河中航行的船,拓印在了这片叶子上。叶梗处用极小的字写着:“以爱为墨,书尽时光,便是永恒落款。”墨色尚未完全干透,指尖触上去带着微凉的湿润,像刚从时空的雨里采撷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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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发现了。”胤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拿着一盏宫灯,灯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与星图上的北斗七星重叠。他走到书案前,拿起那片紫桐叶,叶面上的“跨世号”在灯光下竟微微发亮,舰艏的紫桐标志化作一道流动的光纹,“那日在紫桐树下,我看见你星舰的影像从树根里浮上来,像墨滴入清水。”

林悦接过叶子,感觉到叶脉在指尖跳动,如同某种时空的脉搏。她想起在未来,老周曾给她看过一段光网记录:三百年前的某个雨夜,养心殿的砚池里忽然浮现出星舰的倒影,墨汁在砚台中旋转,形成微型的虫洞,而她此刻握著的这片叶子,正是通过那个瞬间的量子通道,被“写”上了未来的印记。

“你看这砚池。”胤祯用手指轻点砚边,墨汁立即泛起涟漪,这次浮现的不是星轨,而是一幅动态的画面——她看见自己穿着未来的舰服,站在星舰舷窗前,窗外是紫桐光网展开时的璀璨光芒,而她的手中,正握著一支与“守墨”笔形制相同的光笔,在虚拟屏幕上写下“现在”二字。那字迹与胤祯在奏折上的朱批,在时空的深处形成了完美的塿振,砚池中的墨汁因此泛起同频的波纹。

“原来我们早就签过名了。”林悦轻声说,指尖触到砚池边缘的冰凉,却在那冰凉中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暖意,像胤祯掌心的温度。她忽然明白,守墨斋里的每一滴墨,都不是寻常的徽墨,而是凝结了时空能量的介质,当“守墨”笔划过纸面,写下的不仅是朱批,更是跨越三百年的量子签名,将这个时代的“现在”,刻进光网的永恒落款里。

雨还在下,打在窗外的紫桐树上,发出沙沙的声响。那是胤祯登基后种下的第二棵紫桐,如今已长得碗口粗细,树枝时不时会扫过守墨斋的窗棂,像在敲打时光的门。林悦走到窗前,看见树梢上挂著一滴雨珠,那雨珠在灯光下折射出奇异的光谱,里面竟清晰地映出守墨斋内的景象——她与胤祯并肩站在书案前,案头的砚池里浮着星轨,紫桐叶上的“跨世号”正在发光,而砚台边缘,有一滴墨珠即将落下,准备在时空的宣纸上,签下下一个“现在”。

胤祯将一件龙纹披风披在她肩上,披风上的金线绣著十二章纹中的“星辰”,此刻那些金线竟微微发烫,像被点燃的时光引线。“这方砚台,”他指著案头的端砚,“其实是个时空塿振器,你每次用‘守墨’笔写字,三百年后的星舰资料库就会收到一个签名脉冲。”他的眼中闪烁著蓝光,那是量子纠缠的光芒,也是三百年后她留在光网里的观测数据,正在通过墨与砚的媒介,在此刻显影。

林悦拿起“守墨”笔,笔尖悬在素笺上方,砚池中的星轨图案忽然变得异常明亮,仿佛所有的时空节点都在这一刻聚焦。她没有写任何字,只是让笔尖轻轻触碰纸面,就在那一瞬间,素笺上浮现出一个淡淡的蓝印——不是文字,而是一个光网的符号,那是三百年后她在星舰日志上的电子签名,此刻正通过砚池的量子通道,跨越时光而来,与胤祯留在奏折上的朱批,在纸页深处完成了一次无声的击掌。

守墨斋的灯芯爆出一朵灯花,照亮了墙上的星图。林悦忽然看见,星图上的某颗星正在闪烁,那是悦卿座星,三百年后她的星舰将从那里起航,而星图的角落,有人用极小的字写着一行注脚:“古今同辉处,砚池现微光,此乃‘现在’之落款,刻入时光之章。”那字迹是她的,却又不是她的,像是从未来的记忆里拓印下来,早已藏在这幅星图的笔墨之间。

雨停了,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照在砚池里的墨汁上。林悦看见墨汁表面浮着一层薄薄的金光,那是时光沉淀的痕迹,也是爱穿过量子通道时留下的光晕。她知道,这个雍正元年的春夜,她与胤祯在守墨斋里度过的每一刻,都已化作砚池里的微光,当三百年后的她在星舰舷窗前签下“现在”时,一定会看见这束从历史深处传来的光,那是他们塿同写下的永恒落款,在时空的宣纸上,永不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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