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雨打紫桐:虫洞边缘的回声(1 / 1)

立夏的雷阵雨来得猝不及防,像老天爷打翻了水盆,守墨斋的窗纸被雨点击出无数湿痕,晕开的水迹像极了宣纸上洇开的淡墨。林悦收拾案头时,指尖触到砚台边缘的凉意,那方老坑端砚是胤祯前日从库房寻来的,砚背刻着"紫桐听雨"四个字,此刻砚台底下竟压着块碎玉——四棱见方,色如冻雪,边缘却裂著蛛网般的纹路。她想起离开"跨世号"星舰前,老周将这东西塞进她掌心时的模样,银发在舰桥的蓝光里泛著金属光泽,说这是能量转换器,让她贴身收著,却没提过为何要藏在砚台底下。

砚池里的宿墨被雨点击得微微晃动,碎玉突然在塿振中发出微光,不是星舰常见的冷白光源,而是带着星尘的幽蓝,像极了猎户座星云的边缘。更奇的是,玉碎边缘渗出的不是墨汁,而是丝丝缕缕的蓝雾,那雾气在空气中凝成细纱,竟慢慢勾勒出老周的面容。他穿着星舰制服,肩章上的量子纠缠符号在雾中若隐若现,嘴唇翕动着,却没有任何声音,只有砚池里的墨汁在同步震荡,波纹一圈圈漫开,像是有人在时空的湖面上投了石子。

"他说跨世号正在校准时空坐标。"胤祯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林悦惊得回头,见他不知何时已站在书案旁,指尖正轻轻按在碎玉的裂纹上。他今日穿了件月白杭绸长衫,袖口沾著些许朱砂痕迹,想必是在隔壁书房临帖。雨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脸上,竟让那碎玉的蓝光在他眼底漾开,"这砚台不是凡物,"他指尖划过砚池边缘的鱼脑冻石纹,"你听见的不是声音,是三百年后的量子纠缠波,墨汁做了介质,把时空涟漪给显形了。"

话音未落,砚池里的蓝雾突然翻涌起来,像被投入了一颗超新星,雾气凝聚成半透明的影像:星舰主控室里,全息光屏亮如白昼,几个穿着银灰色制服的年轻舰员正围着光屏调试设备,他们的制服领口都别著紫桐花形状的徽章。光屏上跳动的数据流突然清晰起来,林悦猛地睁大眼睛——那上面赫然是守墨斋的实时画面!镜头从窗棂的雕花缓缓摇过,将她与胤祯的影子投在白墙上,而窗外的紫桐叶正被风雨打得噼啪作响,叶影与他们的身影重叠在一起,竟在墙上拼出个古怪的符号,像甲骨文里的"星"字,又像星图里的某个坐标。

雨势渐渐猛了,窗外的紫桐树被风吹得弯下枝桠,叶片拍打窗棂的声响越来越密,每一次"啪嗒"声都让砚池里的星轨般的波纹扭曲变形。林悦看见砚墨中浮出自己的星舰日志,皮质封面上的星盟徽章在墨色里忽明忽暗,页面自动翻卷著,上面的文字正在进行实时翻译:繁体的朱批小字与未来的简体字在墨汁里交织,像两条穿梭时空的鱼。她记得这日志最后一页本该是空白,此刻却突然渗出水渍,那水渍不是雨水的清冽,而是带着咸涩味的星舰冷凝液特有的气息,液渍在宣纸上晕开,慢慢显出老周的留言,用的是他惯用的星舰手写体:"悦卿座星的紫桐花期提前了,你那边的现在,是我们的过去进行时。"

"花期提前..."林悦喃喃重复,腕上的玉佩突然发烫,那是块家传的紫水晶,此刻紫桐花纹路里流动着与砚池同频的蓝光,像有活物在里面游动。胤祯递过一方丝帕,上面绣著细密的紫桐叶脉,"前儿在武英殿翻检古籍,"他用丝帕轻轻擦拭她腕上的玉佩,指尖触到水晶时,蓝光竟微微一颤,"宋人说端砚贮水不耗,发墨如油,却不知这砚石里嵌著时空的裂隙,墨汁不过是让裂隙显形的介质。"他指著砚池里逐渐清晰的星舰轮廓,那船身线条流畅如飞鱼,正是"跨世号"的模样,只是比她记忆中多了些古朴的纹路,像是用星舰合金复刻了古砚的形制。

雨声中,砚台突然发出"咔嗒"一声轻响,极轻微,却像敲在林悦的心尖上。她看见碎玉的裂纹里迸出几点星屑,与砚池里的墨汁交融,形成一个微小的旋涡。胤祯的指尖仍按在碎玉上,闭着眼像是在感知什么,片刻后睁开眼,眸色深沉如夜:"是齿轮咬合的声音,"他望着砚中越来越清晰的星舰影像,那些舰员似乎也发现了什么,正围着光屏指指点点,"未来与过去的齿轮,在黑暗里悄然咬合了。"

窗外的紫桐花被风雨打落了许多,粉紫色的花瓣贴在窗纸上,与砚中的蓝雾相映成趣。林悦忽然想起第一次在星舰博物馆见到紫桐标本的情景,标签上写着这是来自古老地球的树种,而老周曾笑着说,她的姓氏"林",拆开来就是两棵树,一棵是星舰的合金树,一棵是地球的紫桐树。此刻砚池里的蓝雾中,竟缓缓浮出一朵紫桐花的虚影,花瓣上凝著的不是雨水,而是闪烁的星尘,每一次颤动都让时空涟漪扩散开去。

"他们在调试的,应该是时空锚点。"胤祯拿起案头的狼毫,笔尖并未沾墨,却在虚空中划出一道蓝光,那光痕落在砚池里,竟让星舰影像中的光屏泛起涟漪,"你看那些舰员领口的徽章,紫桐花的花瓣数不对,"他指著影像中某个细节,林悦这才发现,那些徽章上的紫桐花竟是七片花瓣,而现实中的紫桐花都是五瓣,"七瓣是星盟历法里的时空校准符号,意味着他们在尝试将两个时空的节点强行对齐。"

话音刚落,砚池里的蓝雾突然剧烈翻涌,星舰影像开始扭曲,那些舰员的身影变得模糊,像是信号不良的投影。林悦看见老周的脸再次出现在雾中,这次他的表情带着焦急,嘴唇快速翕动,砚池里的墨汁疯狂震荡,溅起的墨滴落在宣纸上,竟凝固成一颗颗微小的星轨模型。胤祯突然低喝一声,指尖按在碎玉上的力道加重,墨汁中的星轨模型开始旋转,与星舰影像中的光屏形成塿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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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校准出现偏差!"林悦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她认出光屏上跳动的红色警报符号,那是时空裂隙不稳定的标志。窗外的紫桐树突然发出"咔嚓"一声脆响,一根枝桠被狂风折断,砸在窗台上,而砚池里的蓝雾瞬间变成血色,星舰影像中爆发出刺眼的白光,所有舰员的身影都被白光吞噬,只有老周的声音——这次不再是无声的唇语,而是带着电流杂音的嘶哑呼喊,透过砚池的墨汁清晰地传来:"悦卿!护住那方砚台!紫桐...紫桐的根在..."

话音戛然而止,血色蓝雾瞬间消散,碎玉"叮"地一声从砚台底下弹起,掉在书案上,裂纹比之前更深了,里面的蓝光也黯淡下去,像颗熄灭的恒星。砚池里的墨汁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梦,只有宣纸上那些凝固的星轨墨滴还在微微发亮。

林悦呆呆地望着碎玉,腕上的玉佩不知何时已恢复了凉意,紫桐花纹路里的蓝光也消失了。胤祯拾起碎玉,对着雨光细看,只见裂纹深处嵌著半粒星屑般的东西,"他没说完的话,"胤祯将碎玉轻轻放在砚池边,墨汁自动漫过去,润湿了玉碎的边缘,"紫桐的根,应该就在这砚石里,或者说,在这守墨斋的地底下。"

雨渐渐小了,紫桐叶上的水珠滴落,敲在窗下的石盆里,发出清越的声响。林悦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湿冷的空气涌了进来,带着紫桐花和泥土的气息。她看见窗台下的青砖缝里,竟钻出几株细嫩的紫桐幼苗,叶片上泛著奇异的金属光泽,在雨后的微光里轻轻颤动,像极了"跨世号"星舰舷窗外漂浮的太空植物。

"老周说我的现在是他们的过去进行时,"林悦转过身,看见胤祯正用手指在砚池里的墨汁中勾勒著什么,墨汁随着他的指尖画出复杂的时空坐标,"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现在做的事,正在影响着他们的未来?"

胤祯没有抬头,指尖的墨痕在空气中凝成一道淡蓝色的光带,像条微型的虫洞:"时空本就是纠缠的莫比乌斯环,"他的声音在雨声的间隙里显得格外清晰,"这方砚台,这块碎玉,还有窗外的紫桐树,都是环上的节点。刚才的校准偏差,或许不是意外。"他抬起头,目光落在林悦腕上的玉佩上,"你家传的这块紫水晶,纹路很像星盟早期的时空导航图,而老周给的碎玉,分明是用紫桐星的合金碎片改造的。"

窗外的紫桐树在雨后的暮色里静静伫立,叶片上的金属光泽越来越明显,仿佛整棵树都在慢慢转化。林悦走到书案前,看着砚池里渐渐沉淀的墨汁,里面似乎还残留着星舰的影子,以及老周未说完的那句话。她伸出手,轻轻触碰碎玉的裂纹,冰凉的触感里,似乎还残留着三?年后的星尘温度。

"紫桐的根..."她低声念著,忽然明白老周为何要将能量转换器藏在砚台底下——这守墨斋看似是清康熙年间的建筑,地基里或许早就埋下了时空锚点,而紫桐树的根系,正沿着这些锚点生长,将过去与未来紧紧缠绕。砚台里的墨汁,既是书写历史的介质,也是开启虫洞的钥匙,而她和胤祯,此刻就站在钥匙孔的位置,听着虫洞边缘传来的回声。

夜渐渐深了,雨已经停了,守墨斋里只听见烛火燃烧的噼啪声。林悦重新研墨,狼毫落入砚池时,墨汁竟又泛起微不可察的蓝光,碎玉在烛光下闪了一下,像是在无声地提醒。她拿起笔,却没有写字,只是望着窗外的紫桐树,在心里对老周说:"我会护住这里的一切,不管紫桐的根扎向何方,过去与未来,总会在某片叶子的脉络里重逢。"

胤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桌上的丝帕还留着紫桐叶脉的纹路,他知道,这场雨打紫桐的相遇,不过是时空长河里的一朵浪花,而虫洞边缘的回声,才刚刚开始在守墨斋的窗棂间回荡。砚台里的墨汁仍在微微震荡,像一颗跳动的心脏,连接着两个相隔三?年的时空,等待着下一次雨落,等待着紫桐花再次在时空裂隙中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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