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不用担心，我和佛爷这次来，一是瞧嫂夫人，二是有两个消息 —— 一好一坏。”
二月红袖子下的手轻颤，转瞬又恢复端方仪态：“八爷请说。”
齐八爷偷瞄张启山，见对方指尖轻点太师椅扶手，才舔了舔干燥的唇瓣：“丑话先说在前头，二爷听完可稳住些。”
“但讲无妨。”
“夫人的病…… 不是胎里带的弱症。”
齐八爷忽然提高声调，“是中毒！”
“什么？！”
二月红踉跄著扶住雕花桌案，翡翠扳指刮过桌沿发出刺耳声响。
广袖扫落的青瓷茶杯砸在青砖上碎成两半，琥珀色茶水蜿蜒成蛇，在日光下泛著冷光。
“我的二爷！您方才还说不着急！” 齐八爷慌忙起身。
二月红抬手止住他的絮叨，转身时袍角扫过碎瓷，盯着张启山的眼底泛起血丝。
“佛爷，八爷这话…… 当真？丫头她…… 真中了毒？”
张启山指尖停在椅把上，沉重点头。
二月红后退半步，忽而冷笑出声：“华千道号称‘医过百人无错诊’，怎么没瞧出中毒？佛爷莫不是…… 拿我家丫头的命消遣？”
最后几个字从齿间挤出，带着刺骨的凉意。
“二爷！”
张启山刚开口，便被截断。
“够了！”
二月红甩袖转身，却听一道清润女声插进来。
“二爷不妨听完另一个消息。”
谢知因放下茶盏，杯底与茶托相撞发出轻响。
齐八爷趁机凑上前，袖口掩著嘴压低声音：“夫人的病能治！张姑娘有法子！”
说著，目光朝谢宁因飘去。
二月红猛然转身，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额头重重磕下。
“求张姑娘救丫头一命！二月红这条命今后便是姑娘的，上刀山下火海绝无二话！”
谢宁因急忙伸手上前搀扶：“二爷快起！夫人在长沙街头救过我，这份恩情本就该还。”
二月红撑著桌案站起，膝盖处的水渍洇开暗纹，对着谢宁因深深一揖，声音发颤。
“救命之恩是夫人的缘法，今日姑娘肯施手相救，是红府上下的造化。日后但有差遣，红府众人定当以死相报。”
“先别忙着道谢。”
谢宁因虚扶一把，目光扫过窗外晃动的竹影，“夫人毒素入体日久，得尽快诊治。”
张启山靠在椅背上，指节有节奏地叩击著扶手，听着青砖上碎瓷碰撞的声。
他望着谢宁因垂眸时掩住的眸光，心中暗忖。
这人先是向自己索要了一份人情承诺，如今又借治病之名还了先前丫头的救命之恩，顺势让二月红和红府上下都承下这份新情。
张家本家的人果然手段了得！
整套谋算行云流水，每个由头都光明磊落，偏生?人挑不出半分算计的痕迹。
他指尖叩击著太师椅扶手，忽然低笑出声。
都是张家人，何必分得太清？
这世道本就是你来我往的棋局，她落子精准，自己倒也乐见其成。
谢知因听到笑声，转而望向张启山：“佛爷，可是有什么高兴事？”
她这话一出，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张启山身上。
张启山敛了笑意，挺直脊背起身道：“无事。二爷既知张姑娘能治夫人，不如带我们去瞧瞧？”
“好，诸位随我来。”
二月红顾不上膝头湿透的裤脚，转身领着众人向内院走去。
谢知因与谢宁因落在最后。见前方人群拉开几步距离，谢知因凑近谢宁因耳畔低语：“你当真有法子？”
谢宁因挑眉看她：“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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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她胸有成竹的模样，谢知因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谢宁因轻笑一声，指尖虚点向悬浮在肩头的光球。
“阿因，怎么了？”
光球轻轻晃动，发出只有两人能听见的电子音。
“待会见机行事。”
“放心啦！”
光球在空中蹦跶两下，“万能解毒?早就备好啦！我还把这次救人设成隐藏任务，完成能拿双倍积分呢～”
站在一旁的谢知因挑眉看向光球：“原来还有这功能？”
“那当然！”
光球得意地转了个圈，“统统我可是全宇宙最智能的辅助！”
谢宁因摇头失笑，指尖拂过光球边缘：“先办正事。”
“得嘞！”
光球瞬间缩成黄豆大小，乖乖钻进她袖中，“随时待命～”
一行人很快到了内院。
二月红看向守在门口的小桃，轻声问：“夫人如何了？”
小桃见二爷前来，忙迎上前：“夫人刚睡下不久。”
二月红颔首，转身欲向众人解释，身后忽传来木门吱呀声。
丫头披着薄衫立在门前，见到众人微愣。
“丫头，怎么不多歇会儿？才刚睡下呢。”
二月红快步上前，为她紧了紧衣襟。
丫头摇头：“已歇够了。”
说著望向众人，“佛爷、八爷、尹小姐…… 还有两位……”
在看到谢宁因与谢知因两人一样的脸后，愣住了。
“夫人，谢宁因，这是我妹妹谢知因。”
说著，指了指一旁的谢知因。
丫头点点头，“好，阿因，知因姑娘。”
“你身子虚，先进屋说话。”
二月红歉意地看了眼众人，扶著丫头进屋。
众人随之鱼贯而入，雕花木门在身后缓缓阖上，将廊下风声隔绝在外。
二月红扶著丫头回房换了身素净衣裳再出来时，众人已围坐在雕花案桌前。
尹新月捏著块芙蓉糕，眼尾微弯：“这南方糕点倒比北平的细腻，甜而不腻。”
“尹小姐若爱吃，不妨在长沙多住些时日。”
齐八爷眼角余光瞥向张启山，“让佛爷带着您四处逛逛，尝尝火宫殿的臭豆腐、德园的包子……”
“老八！”
张启山不轻不重的一声唤，打断了他的话头。
“好啊好啊！”
尹新月却眉眼舒展，转头看向张启山时，指尖的糕点屑落在湖蓝缎面旗袍上，“佛爷可舍得拨冗相陪？”
齐八爷缩著脖子往谢宁因身后躲了躲。
谢宁因看着缩在谢知因身后的齐八爷，又将目光转向张启山与尹新月，唇角扬起一抹笑意。
“我事务繁忙……”
张启山刚开口，便被谢宁因截住话头。
“尹小姐这般盛情相邀，佛爷怎会拒绝？”
她挑眉看向张启山，眼底尽是戏谑，“长沙城的烟火气，尹小姐可不得有个好去处的向导？”
这话让张启山一时语塞，目光扫过谢宁因似笑非笑的神情，只得颔首应下：“尹小姐想去何处，告知我便好。”
“太好了！”
尹新月眉眼弯弯，指尖轻轻扯了扯谢宁因的袖口，压低声音道，“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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