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斜切进雕花窗棂,在餐桌上投下菱形光斑。
谢知因将青瓷汤勺搁在碗沿,清脆的碰撞声惊飞了檐下雀鸟。
她垂眸搅著碗里的银耳羹,碎冰似的银花在涟漪中沉浮。
忽然抬眼,眼尾丹砂痣随着笑意轻颤:“想要我姐姐救人啊?张大佛爷不得拿出些诚意出来?”
谢宁因正用银筷夹起一瓣水晶虾饺,闻言指尖微顿,朝谢知因投去带着笑意的赞许目光。
晶莹的虾饺皮透出粉红虾仁,在瓷盘上晃出柔润的光。
张启山放下鎏金汤勺,杯盏与红木桌面相触时发出闷响。
他摩挲著袖口暗纹,军装随着动作掀起暗潮般的褶皱:“自然,张黎姑娘想要什么,启山都会尽力双手奉上。”
“好啊,那佛爷就记得今日说的话,可别日后翻脸不认人。” 谢知因忽然倾身向前道。
“哎,谢姑娘,这你就多虑了!”
齐八爷急忙放下筷子,在八仙桌上磕出清脆声响,“佛爷说话向来一言九鼎,断不会做出违背诺言的事。”
谢宁因用帕子轻拭唇角,随后慢条斯理地将帕子叠成四方。
忽然抬眼,眼波流转间尽是笑意:“话虽如此,但毕竟口说无凭,佛爷不得给个信物做凭证?”
张启山低笑出声,腕间二响环与桌沿相碰,发出清响。
他朝候在屏风后的张日山颔首:“副官,将书房二层抽屉的麒麟扳指取来。”
张日山应声退下,鞋底踏在青砖上悄无声息。
片刻后,他捧著木匣子疾步返回,匣面上缠枝莲纹在晨光里泛著暗红。
匣子打开的瞬间,鎏金麒麟昂首欲飞,羊脂玉扳指在阳光下流转着冷冽的光。
谢宁因指尖抚过扳指上凸起的龙鳞纹路,冰凉触感让她眯起眼睛。
她忽然将匣子推向谢知因,檀木相击的闷响惊得尹新月手中的杏仁茶泛起涟漪。
“既然佛爷这么有诚意,那宁因便收下了。只是日后佛爷莫要忘了今日这承诺。”
张启山摩挲著自己的扳指道:“自然。张黎姑娘现在可愿说说救人的法子?”
“当然,法子自然是有的。” 谢宁因道,“不过还得见到夫人,看看她如今的情况才行。”
“好,那就劳烦张黎姑娘待会随我去一趟二爷府上。”
窗外忽然传来鸽哨声,谢知因望着檐角掠过的白鸽,忽然轻笑出声。
尹新月咽下口中的茶,喉间泛起苦涩 —— 这满室看似平常的早餐,倒像是场不见硝烟的战场。
等到众人都吃好后,谢宁因与谢知因率先起身。
“佛爷,既然已经吃好了,那便走吧。”
谢知因说著,不忘拿起桌上的红木盒,却又觉得碍事,直接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扳指戴在手上,将盒子随手丢回桌上。
张启山看着这一幕,眉尾不由得狠狠抽搐两下。
一旁的齐八爷见状惊呼:“哎呀,谢姑娘真是暴殄天物啊!这红木盒子可是上等紫檀木所制,若是磕著碰著……”
谢宁因也望过去,挑眉轻笑调侃道:“知因,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这么好的物件,本应好好收著,日后拿去当掉换些银钱也是好的。”
“姐姐说得是,倒是我鲁莽了。”
谢知因说著,伸手欲拿盒子,却被张启山示意张日山抢先一步收走。
她望着张启山笑得玩味:“佛爷这是舍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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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不是。两位姑娘日后缺银两相告便是,只不过这紫檀木匣子确实是个好物件,当掉着实可惜。”
“既然佛爷都这么说了,那宁因自不会推辞。” 谢宁因淡笑颔首。
张启山转而吩咐张日山:“将这盒子送去两位姑娘的房里妥善收著。”
张日山应声,将红木匣子交给下人。
“那佛爷现在便走?” 谢宁因问。
“嗯,走吧。”
话音未落,谢宁因已转身离去,谢知因紧随其后。
尹新月见状蹙起眉头:“这两人怎么不等主人家先走?未免有些不知礼数。”
齐八爷只能尴尬赔笑。
张启山却不以为意 —— 论起身份,这两位才是货真价实的张家人,远比他这旁支血脉尊贵。“八爷,走吧。”
他招呼一声便率先迈出门槛。
“张启山,我也要跟着去!” 尹新月在身后喊道。
张启山揉了揉眉心:“我们是去给夫人治病,你跟着做什么?”
“我不管,我与夫人有些交情,偏要跟着!”
“随你。”
张启山头疼不已,转身便走。
齐八爷看看气鼓鼓的尹新月,又看看已走远的张启山,一咬牙快步跟上。
“佛爷,等等老八我啊!”
尹新月跺了跺脚,亦快步追去。
等众人到了红府时,谢宁因与谢知因已在大厅同二月红吃茶闲聊。
“佛爷这脚程也着实慢了些,让我和姐姐还有二爷等了许久。”
谢知因端著茶杯轻晃,眼尾朱砂痣在茶香中若隐若现。
二月红忙起身打圆场,广袖拂过案头青瓷瓶:“佛爷、八爷、尹小姐快请坐。我等也才落席片刻,诸位来得正巧。”
张启山跨步迈入大厅,玄色披风带起一缕穿堂风,案头茶盏里的浮叶轻轻晃动。
他目光扫过谢宁因指尖绕着的茶盏边沿,淡声道:“劳烦张黎姑娘久候,府中琐事耽搁了片刻。”
“二爷府中茶香沁脾,倒也不算辜负等候。”
张启山颔首,在主位一侧落座,二月红亦在另一侧坐下。
其余两人等依次在下手位坐定。
“佛爷,这一大早莅临红府,可是有要事?”
二月红指尖摩挲著茶盏,抬眼相问时,指腹在杯沿碾出细碎茶渍。
张启山微怔,目光转向谢宁因 —— 她正垂眸吹着茶沫,茶雾氤氲中,眼尾红痣如同一滴凝固的血珠。
他心下了然,清了清嗓子道:“二爷,启山此次前来,一来是询问病情,但不全然为此。”
二月红刚要端起的茶杯顿在半空,茶汤晃出涟漪,险些泼在月白广袖上。
他垂眸将茶盏搁回案上,指尖在杯沿轻叩两下,发出闷闷的声响:“不瞒佛爷,今早我已着人请神医华千道看过,又将拍卖所得的鹿活草煎成药喂内人服下,此刻她已安睡。”
言罢,他抬眼直视张启山,广袖下的指尖微微收紧,袖口金线绣的并蒂莲皱成一团:“佛爷既是关切丫头病情,为何又说‘不全然’?莫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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