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孩儿以为，怜香不宜再在小妹跟前伺候，听华安说是您送去的人，今特地将她送回。”
秦氏淡淡瞥了眼地上头埋得低低的怜香，嘴角扯出一抹笑，“可是她哪里做得不好惹烬欢丫头不愉快了？”
嘴上淡定说著，心底却以为儿子此举是受人故意挑起撺掇的。
苏瑾言闻言，微微蹙眉，“小妹并未说过她半点不是，只是孩儿无意间发现她不好好做事，却蹲在墙角偷窥主子私事，此等行径，还需母亲好好管教。”
秦氏和徐嬷嬷相视一眼，原是不小心被抓包了呀。
她没好气地睨了地上人儿一眼，直叹是个不成事的玩意。
“怜香在青梧苑也当了一段日子的差，彼此都熟悉，蓦然换新的怕还没她做得好，你若嫌她行为不端，便噷给徐嬷嬷好好调教几天，保管以后再不会发生这种事。”
身旁的徐嬷嬷会意，立刻搭嘴：“世子放心，经老奴手的奴婢，保证都服服帖帖的，再不会行差踏错。”
说著上前拎起怜香胳膊，将她提了起来，嘴上呵斥道：“伺候主子效忠主子便是奴才首要的事，别整天想什么歪心思，不然要你好看的！”
粗糙黝黑的手指又狠狠拧了把她手臂上的细肉，怜香忍痛噙著泪拚命点头。
她深知，这话看似是让她在青梧苑好好当差，实则是警告她不准在世子面前胡乱说话，将自己是眼线的事走露半点风声。
世子爷如今对烬欢小姐十分上心，若她说了，母子两人势必要生出嫌隙，之后自己既回不去院子又得罪了当家主母，下场只会更惨。
她不蠢笨，就算徐嬷嬷不刻意提醒，她也绝不会透出一个字。
苏瑾言淡漠的瞳孔静静地看着眼前一幕，不搭话也不阻止。
母亲再三保下怜香，人又是她送去的，保不齐偷窥的背后，便是母亲的授意。
只是，她为何要派人盯着小妹的一举一动？
他压下眉眼，若自己因为一个奴婢和母亲闹不愉快，他定然无事，就怕母亲会将气撒在小妹身上，届时指不定还要生出什么事来。
母亲是当家主母，后宅一应事务都归她管，自己也不好时时插手。
他打定主意，此次先按下不发，事后提醒小妹多多注意怜香即可。
“一切但凭母亲安排，若无其他事，孩儿先走了。”
秦氏脸上始终挂著笑，点点头，“去吧，记得吃早膳。”
待他走后，徐嬷嬷将怜香打发到门外等著，自个凑到跟前，“夫人，依老奴看，世子现下虽对那外室女有些上心，可总归还是听夫人话的。”
秦氏敛起笑，指尖缓缓转动着手腕上的翡翠玉镯。
“他哪是听我的话，不过是怕我事后找他那好妹妹算账罢了。”
她无奈叹了声，“我这儿子啊，头脑机敏心思沉，为官为人都挑不出丁点错，怎么在这事上，就偏偏看不透那女子的心机手段来。”
徐嬷嬷上手，手腕力道适中地替她揉着肩头，宽慰道：“世子纯善，把她当家里人才不设防，哪像夫人您，深知内宅腌臜见惯各种层出不穷的手段，自然是第一眼便能认出来的。”
“再说了，她那模样，与前朝那些祸国殃民的妖妃相比也不遑多让，又像那青楼花魁惯会迷惑男子的心，若老奴是男子，怕也着她的道。”
门外低头候着的怜香心中煎熬。
世子爷对小姐上心，是因为她那副绝色的皮囊吗？
可自己这副清汤寡水的模样，又该如何入世子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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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她能依靠的只有夫人了。
只要差事办好了，夫人答应抬她当通房的事就会作数。
秦氏眯上眼，指腹覆在太阳穴处轻轻压着，“瑾言倒还好，只是容儿，性子一点就炸，心虽狠但脸上藏不住事，我平日的言传身教悉心教导她是半分都学不会。”
说完又是重重叹了口气，眉头挤出一道竖纹来。
徐嬷嬷的手自觉地从肩膀处移到头上穴位来。
浑浊精明的眼珠子提溜转着，忽地灵光一闪，“夫人，世子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寻个世家贵女上门，一来，世子的心思便分到别处去，二来，那狐媚子再作妖也有世子夫人出面，闹得再凶也赖不到我们院来。”
秦氏倏地睁开眼睛，语气激动，“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她拉过徐嬷嬷的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旁。
“哪怕老爷不同意将她嫁给大皇子做妾，我找个儿媳回来，凡事都能让她去处理，我就不信，瑾言会糊涂到不帮着自己娘子反而站外室女那头。”
徐嬷嬷见她愁眉舒展，也跟着笑道：“就算她察言观色日后有所收敛夹着尾巴做人，这世家出来的姑娘最是瞧不起她那种身份，估计不用我们刻意去说，世子夫人也晓得该如何整治她。”
“好好好！”秦氏咧嘴笑，感觉头不疼，身子也畅快了。
“这样既不伤我们齂子情分，儿媳还能助我儿仕途更上一层楼，我得好好想想京城哪些贵女合适，好快些和老爷提此事。”
毕竟一场婚礼筹措下来，快的半年，慢的还要耗上一两年。
门外的怜香如遭晴天霹雳，好一阵怔愣方回神。
世子爷要娶夫人，那她还能当上通房丫鬟吗？
转念一想，世子如今还未与女子同床过，大婚前夫人定会寻人教导房事。
只要自己能在这段时间发现小姐见不得光的秘密，再禀告给夫人，便能赶上这趟大好前程。
她打定主意，急躁不安的心才稍稍稳下。
“怜香！”徐嬷嬷冲门外招手喊道：“进来。”
她忐忑地快步走来，视线一直垂在地上，小手局促地搅着衣角。
声音像鸟群中被孤立霸凌的幼雏，又小又细，“夫人。”
秦氏端起手边茶盏，拂去茶沫，静静地品著。
怜香弱小可怜地杵在跟前，大气不敢出，一呼一吸间如同过了几个时辰般。
“方才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怜香扑通跪下，惊出冷汗，“夫人，给奴婢天做胆子也是万万不敢的。”
秦氏示意徐嬷嬷将她扶起来。
“你听见也无碍，世子不日便会议亲，若你还想当通房，知道该怎么做。”
她嘴角噙著笑，眼里却是冰冷的威严与犀利的算计。
瑾言和容儿的通天大道，遇见任何拦路虎，她都会想方设法除掉。
怜香额头抵着地砖，颤声道：“奴婢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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