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郊军营,裴在野返回帐内卸下铠甲,单手托腮,上扬的丹凤眼此时却略显疲惫地耷拉着,静静地盯着某处发愣。
昨儿辗转反侧夜上三更都难以入眠,脑中时不时闪过苏烬欢的笑颜,竟生生睁着眼睛熬到天亮。
潇洒肆意的剑眉蹙起,往日自认风流的眉骨碎发此刻却像市井里招人烦的泼皮无赖,又似耳边嗡嗡嗡不停聒噪作鸣的苍蝇。
他只觉烦躁得很,伸手拂去,奈何碎发依旧落回原位,像在故意逗他玩闹一般。
帐篷外,几名闲聊的火头军经过,浑厚低沉的调侃唠嗑声不断往里钻著。
“我跟你说,方才运粮回来的路上,我老远便瞧见茶馆那坐着一位红衣姑娘,那身段,看得我是血脉喷张银枪不倒啊。”
一阵不怀好意的淫笑声随之响起。
裴在野听得清楚,但军营的日子枯燥艰苦,士兵们打打嘴炮也无可厚非。
只要不犯错,他平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去。
另一把声音响起,“我看你是太久没碰过婆娘,见着个母猪似的都能夸上天。”
又是一阵哄笑声。
“你还不信,我凑近一看,天爷诶,那模样俊得,比那纤纤柳腰还要得劲,我保证啊,这辈子我他娘的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婆娘。”
他们像是听得上头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裴在野的帐篷,几人干脆一屁股坐下,继续八卦著。
“再好看,能比城里万花楼一晚价值千金的花魁娘子好看?”
“那些个女的,脸上扑著厚厚的粉,还不晓得晚上卸了妆是何种模样,方才的女子气质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脸上瞧着未施粉黛却天生丽质跟仙子似的,身上香气好闻着哩。”
裴在野本就心绪烦躁,听着他们叽叽喳喳地一言一语,感觉头都大了。
他再也忍不住,起身出了帐篷。
几人一见他出来,缝上嘴巴一溜烟四散开来。
他抬头望了眼天边,天朗气清,只飘着两三朵小小的白云。
再仔细端详,竟觉得当中一朵像极了烬欢垂眸含笑的神态。
一阵风拂过,他又仿佛嗅到她身上独有的木质香气。
见云似她,见风亦似她。
裴在野轻晃了几下脑袋,妄图想将脑子里杂七杂八的思绪摒除出去。
他深呼吸一口,压下眉眼,脚边的碎石子被他踢飞,咕噜噜地滚到一旁的草丛里。
他沿着道路,漫无目的地朝前走著。
不知不觉竟来到了方才火头军说的茶馆处,果真有一名红衣女子坐在棚下饮茶。
秋日和煦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她白皙光滑的后颈肌肤上,如同深海里捞出的羊脂白玉,闪著珍珠般的莹润光泽。
两条鲜艳的红色丝绳垂在圆润的肩头下,和线条流畅的脊背融为一体,再往下,白色腰带精心勾勒出一抹迷人的曲线。
裴在野看得入神,倏地掩面自嘲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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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定是疯了!竟觉得眼前女子也像烬欢!
鞋子踩在碎石上沙沙作响,在他即将转身之际,苏烬欢蓦地回头。
巴掌大的玉脸灿若芙蕖,纤长浓噸的睫羽好似沾上晨雾的水珠,泛著晶莹剔透的光,缱绻明丽的杏眸顾盼生辉,光华流转间有股浑然天成的妩媚,有艳色却又兼具灵动,美丽至极又不至于落了俗。
裴在野转身的动作蓦地停滞,仿佛秋风暖阳、树枝茶棚一并消失了,眼睛瞧不见别的,耳朵听不到别的,整个区域只剩下他与眼前的女子。
在江南见她的第一眼,他便夸她长得跟天仙似的。
原以为自己只是钟情于欣赏美人,是何时开始,对她与对待旁的女子不同?
许是她刚回京时,竟大胆地当街调侃着要他带她回家,亦或是她下棋时专注认真的神态,自信又大胆,连阿澈都甘拜下风。
后来,她开口救下险些害她丧命的玉狮,那时候的自己便真的不可控制地喜欢上眼前女子。
他在棚外,她在棚内,秋日里最亮眼的两抹红,隔着秋风,隔着沙地,两两相望。
苏烬欢微微扬起下颌,粉唇漾著璀璨笑意,如同晨间蓦地绽放的芍药,热烈又张扬。
潋滟的眸子弯成月牙,朝他轻轻招手,清浅软糯的嗓音打趣道:“裴少将军,不记得我了吗?”
裴在野闻言,脸上灿烂无比的笑意似要从两个深深的梨涡中溢出一般。
她似天边皎洁的月、又似海底光华正盛的珍珠、更似雪山之巅茕茕孑立的莲、宛若空山幽兰,于人群中见一眼便能久久不忘。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呢?
“烬欢,你怎么会来这?”他眼底闪烁着惊喜兴奋,快步朝她走去,“还穿了骑射服。”
苏烬欢起身,同样朝着他走去。
“自然是来找我们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裴在野裴少将军啦!”
尾调上扬尽显俏媚,她毫不吝啬夸奖之词,毕竟人人都爱听,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裴在野眼角笑意多得快要挤出细纹来。
自己的名字从她嘴里喊出来,竟让心底腾升出不可名状的悸动和愉悦。
“啊!”苏烬欢骤然惊呼。
脚下踩到小石子,脚踝不慎扭到,妖娆的身姿如同风中柳絮晃晃悠悠不受控地朝旁边倒去。
“小心!”
裴在野笑容消失,飞身上前稳稳搂进怀里,分散两处的红意终于汇聚成一片亲噸的海。
他结实有力的手臂牢牢箍在她纤细腰肢上,苏烬欢一抬头,温热的吐息顺势擦过他脖间喉结处。
裴在野垂眸,坠进一双轻柔蛊惑的琥珀色浅瞳中,胸腔如同有小鹿在乱撞,身为主人的自己却无法勒令它停下。
暧昧的氛围在暗处疯狂滋长,直到——
“你们在干什么!”
来人阴沉着脸,愠怒呵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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