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目光在陆九卿脸上盯了好一会儿才道:“他呢?”
声音跟刚才的暴躁半分不沾,整个人冷肃中带着极大的威严,属于帝王的气势在这一瞬间毫无保留的体现。
“掖刑司。”
不管皇上的气势变没变,陆九卿都是那么一副模样,身姿挺拔,没弯半分,连声线都无一丝变化,冷清无比。
“说起来,陆卿抓他似乎比朕的旨意更早一些,是何缘故?”
对于皇上意有所指的话,陆九卿就像听不懂一般,
“微臣在查舞弊案时,发现李大人牵涉其中,这才派人带走他进行调查,曾跟您禀告过。”
“是吗?”
在陆九卿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其他,皇上缓缓收回视线,“那就是朕记错了。”
“皇上政务繁忙,是微臣的错,该在皇上提起此事前主动禀告。”
“都招了吗?”
“一半,稍后微臣让人把证词整理好给您送来。”
“他有什么话要带给朕,或是想见......”
皇上顿了片刻,还是蹙著眉拒绝了,“算了,既然他已经招供,该怎么处置,想来陆卿心中清楚,不必大张旗鼓。
至于供词,就不用送到朕跟前了,他辜负圣恩,自是再无脸面见朕。”
陆九卿就这么站着,看着上方的人自说自话的交代,眸底没有半分波澜:“微臣,遵旨。”
“行了,没事就退下吧,”皇上似是有些不耐:“当务之急,还是把那个蠢货的事查清。”
不然皇上怕自己晚上睡着了都能气醒。
“是,微臣告退。”
“陆大人。”
在殿门口的时候,从皇后宫中返回的卓远看见出来的人,连忙打招呼,恭敬中带着谄媚。
陆九卿微微颔首。
“陆大人辛苦了,奴才先去给皇上回话,有时间就去给您请安。”
“不必。”
陆九卿转身就离开了。
独留卓远站在的殿门口叹息。
陆大人还是这么的高不可攀,让人望而生畏。
“卓远,给朕滚进来。”殿内传来皇上的吼声。
卓远立即小跑进殿。
“遇见陆卿了?”皇上眯着眼看他。
“奴才正巧在殿门口看见出来的陆大人,就打了个招呼。”卓远谄媚的笑着。
“旨都宣过了?”
“回皇上的话,都宣了。”
卓远接过小太监递来的热茶,殷勤的给皇上放到御案上,“您请放心,经过此事,想必后宫的娘娘们都警醒着呢。”
“呵,你可真是高看她们。”
皇上冷哼一声,接过茶水,轻抿一口,随手放下,“她们是什么德行,难道朕还不清楚?”
这话听听也就算了,卓远可不敢当真,皇上可以随意说宫妃,毕竟都是他的女人,换成卓远可不敢。
肆意讨论宫妃,除非他是想给九族松松土。
“韩培阳死的事,你怎么看?”
“这......”
他只是一个太监而已,为什么要来为难他。
卓远诚恐道:“国家大事,奴才愚笨,实在是不懂,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掀起眼皮看他一眼,“你是不懂,自有懂的人。”
“皇上是说陆大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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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远脑子转了一圈,露出个谄媚的笑:“皇上英明,陆大人执掌北厂,掖刑司,对于查案手到擒来,想来用不了太久就能找到杀害韩大人的凶手。”
“你倒是跟他关系好。”
“皇上呦,您可别折煞奴才了,”卓远又摆出一副苦瓜脸,“奴才哪敢呢,不管是奴才还是陆大人,都是给您办事啊。”
“你说的对,不管是奴才还是什么‘大人’,只不过是为朕效力罢了。”
皇上赞同的点头,话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卓远都听不清了。
难道眼下这情况除了陆九卿,其他人就办不了?
查案刑罚一事,除了刑部,北厂,还有大理寺,谁说刑部尚书死了,就只能北厂的人办?
三足掣肘的局面破了又如何,他身为皇上,一国之君,能搭一次,就能搭第二次,第三次。
朝廷最不缺的,就是为他效力的人。
“卓远,宣大理寺卿包元宁进宫。”
——
清风拂面,带来一丝凉意,却是有些水润。
修长指尖随意抹了下脸颊,头也未抬。
陆九卿远远走来,就看到时矜一点形象都没有的蹲在地上,拿枝小木棍在土里捣来捣去,不知在搞什么名堂。
细雨随着风垂落,把他的发丝勾的稍显凌乱。
头顶乍然暗了下来,光被遮挡,时矜仰首,精致的下巴映入眼底。
“来了。”时矜对陆九卿露出一抹好看的笑。
“在做什么?”
陆九卿微微俯身,视线从时矜的笑脸转到他的手上。
手指白皙,仅沾了些许泥土,那支被拿在手中的木棍顶端,有一只褐色的小蚂蚁。
“兴致不错。”
“尊主大人不陪时某,我是孤枕难眠,辗转反侧,翻来覆去...只好爬起来给自己找点事做。”
“那你挺会找事的。”
翻大半个皇城到昨晚刚死的韩培阳家里玩蚂蚁。
陆九卿伸手,时矜把手搁在他手心,一个借力,从地上站起来,这才注意到他另一只手正执著一把伞。
“下雨了?”
像是回应他似的,下一刻,时矜就听到了雨水滴落伞面的声音。
两相交接处的水滴被撞的支离破碎,顺着伞面再次滑落,在两人眼前形成了一个新的雨幕。
虽小,却像是给时矜带来了新的乐趣。
他把手伸到伞幕下,接着落雨,感受着那沁到掌心里的凉意。
也不知这些许的凉与陆九卿常年身处的寒意比起来,能有几分。
“凉么?”陆九卿问。
“暖的。”
时矜嬉笑,接过他递来的手帕,两人并肩走到屋内。
虽不是他们自己的府邸,但陆九卿的人早把屋内收拾的妥当,可让两人短暂的休息。
“比平时晚了三刻,皇上留你了?”
时矜用眼神制止泽漆上前伺候的动作,把蚂蚁木棍递给他,自己则轻车熟路的给矜贵的尊主大人斟茶。
“嗯。”
“这次打算给你几天?”
“五日。”
“呵。”
时矜气笑了,“他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真当破案是他宠幸妃嫔,三五日的功夫,每晚干完就回去?”
“粗俗。”
陆九卿睨他一眼,有时候不是很明白,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长了张嘴。
“我还嫌他从我嘴里说出来脏了我的金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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