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本官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是希望以后韩主事的脑子中用些,别做一些让人不高兴的事。”
时矜意有所指的话,让韩泽明又湿了衣襟:“是,多谢时大人的教诲。”
“教诲不敢,同僚之间,随意聊聊而已,韩主事不必这么紧张,放轻松一点。
你这么一直端著,硬了可怎么好,毕竟,时辰还早呢。”
——
淅淅沥沥,雨水一直在下,没有停止的意思。
雾气渐重,逐步侵染了宫道, 如梦似幻,看不见半个人影。
整个皇宫被笼罩在雨幕中,像被群兽安静蛰伏的洞窟。
只等哪一刻,某只猛兽撕裂这份静谧,带着利爪冲向独属于它的猎物。
干正宫外值守的小太监,正被落雨声搅扰出三分睡意,半阖着眼眸假寐,忽听不远处似乎响起脚步声。
混着地上的水洼,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一听就不是巡逻的侍卫。
小太监即刻睁开眼,远远的望过去,就见雨幕中隐隐的有两个身影相携。
慢慢的,从雾气中露出她们的轮廓,两个女子,一人给另一人撑著伞,像是哪个宫的妃嫔。
走得近了,小太监认出了来人。
“奴才给文贵人请安。”小太监打了个千。
“烦请公公去殿内通报一声,就说我来给皇上请安。”
“请贵人稍等,奴才这就进去禀告。”小太监转身进了内殿。
不多时,另一个人从殿内走出来,身后跟着刚才那个小太监,两人衣着看着有点像,但这个的品级明显比小太监高出很多。
“哎呦,奴才给文贵人请安,这大雨天的,您怎么来了?”
卓远站在台阶上,瞅著下面站着的文贵人主仆两人。
大概是伞都遮给主子了,宫女看着很是狼狈,裙摆下方都湿透了,头发不少贴在脸颊上,嘴唇都白了。
文贵人脸颊苍白,一身素衣,头上不见丝毫装饰,略微沾了些雨水,就像晨露打在花蕊上,不但不显狼狈,反而更多了一丝说不出的风情。
“卓公公,我来见皇上。”
请安的说法不过是糊弄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太监,卓远身为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怎么会不知道她真正的来意。
更何况小太监进去,卓远跟着出来,就说明了一切。
“贵人,皇上现在?务繁忙,无暇见您,天气寒凉,您还是先回吧,关于韩大人的事,皇上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卓公公,你老实告诉我,陆大人是不是抓走了我表哥?”
文贵人抬眸看向卓远,眼眶通红,像是才哭过不久,“皇上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否则,他不会不见我。”
她身为宫妃,亲爹是朝廷三品刑部尚书,不明不白死在家中,皇上没派人来安慰她就算了,连自己找过来,皇上都不见,显然是不合理的。
“贵人想多了,皇上是真忙。”
“请卓公公再去给我通传一次,就说嫔妾相信皇上,也请皇上相信嫔妾。”
文贵人说的话,别人听不懂,她相信皇上能明白,也信一直跟在皇上身边的卓远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
“劳烦了。”
文贵人从手腕上退下一只镯子,递向卓远,应该是她现在身上唯一戴着的饰品了。
“您这又是何必。”卓远走下台阶,“等事情真相查出来,皇上自会见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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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卓公公帮帮忙。”
文贵人直接把镯子塞到了卓远手上,“我就是想现在见皇上一面,亲自解开误会,如果皇上不见我,我就不走。”
“唉,贵人在此稍后,奴才再去向皇上请示一下。”
——
坤宁宫
“娘娘,文贵人去干正宫求见皇上了。”雪梅从殿外走进来。
皇后正在独弈,注意力都在棋盘上,连头也未抬,“皇上见她了?”
“听那边的人说,本来是不见的,可不知她又说了什么,皇上就见了,没想到这个文贵人还有这样的手段。”雪梅一脸不屑。
“不拘什么手段,有用就成。”皇后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
“她在在禁足,就这么跑出去,竟半点不把您放在眼里。”雪梅十分生气。
“特殊情况,本宫如果真拦着她,倒成本宫的不是了。”
亲爹死了,还不让她去找皇上,那她这个皇后岂不是要落得一个苛责宫妃的罪名?
何况韩尚书还是枉死的。
当下,连皇上知道怕是都不会计较的。
“那还真让她得到时机了,可文贵人就这么去找皇上,难道不怕娘娘把事情也告知皇上吗?”雪梅很是不解。
“你怎么知道她现在去见皇上,就不说了呢?”
皇后睨她一眼,把手中的棋子随手丢在了棋盘上,“让人收了吧。”
“是,可是娘娘,她怎么敢的啊。”
雪梅招呼其她的小宫女前来收拾棋盘,把上面混合的黑白子重新分开摆好,方便主子下一次用。
自己则接了湿手帕递给皇后擦手。
“为什么不敢?”皇后反问。
“这......”
雪梅要怎么说,是个人都不敢吧。
普通人尚且不敢,何况对方是天子,这不摆明著找死吗?
“对本宫说与对皇上说有什么不同吗?”
“与娘娘说,您可以帮她遮掩啊,要是皇上知道了......”雪梅未尽之意实在明显,应该是说换个人都会这么认为。
皇后没有把用过的手帕递给雪梅,而是直接扔到了旁边小宫女端著的铜盆中,溅起一团水花。
这番行为有点不端庄,她也不在意。
“纸是包不住火的,除非把它扔进火堆中,化为灰烬,哪怕扔的时候蹿起一些火苗,也无伤大雅。”
“奴婢不明白。”
“在文贵人看来,这件事如果告诉了本宫,无异于饮鸩止渴,本宫可以帮她遮掩,那么,她以什么来回报本宫?
与其一直受制于人,被本宫拿捏,不如主动出击,直接去找皇上,把这件事从源头掐断。”
“她就这么去找皇上,难道不怕皇上生气,责罚于她?”雪梅实在想不通。
“你要知道,文贵人的爹死了。”
“这又如何?”
“这就是她此时最好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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