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罚一事,先搁置,事后一并清算。”
刘善民迂腐,但对于百姓,还算是个好官。
此次水患一事,主要办事者就是他,之前不知变通,延误灾情一事,陆九卿暂时不准备责罚他,也没有那个时间。
事情当尽快处理妥当,而后有功则赏,有错再罚。
“多谢大人。”
“关于征用难民,刘大人可知此行于救灾一事有什么益处?”
结合之前朝廷征用劳动力,刘善民想了想道:“水利一事能快速梳理,而且难民成为劳动力,还能领取一定的工钱,解决他们的吃饭问题。
不必因为吃不饱饭饿肚子,导致全家流离失所,离开家乡。”
“要不你再动动你那腐朽的脑子呢?”
突如其来的话,与陆九卿清冷的声音不同,散漫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讽刺,让刘善民有些茫然。
“看什么,说的就是你。”时矜瞪着刘善民,语气不善。
有多久没听到陆九卿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了,可时矜越听越难受。
从早起到现在,都没停歇过。
以陆九卿如今的身体,说这么多话,事无巨细的安排,要浪费多少心思,气血,喝多少药才能补回来。
可刘善民这个猪脑子,一点不知变通就算了,脑仁简直是死的。
陆九卿一句一句教,竟然还不会。
问问问,就会问,就他长了张只会吃饭的嘴!
羞愧,尴尬,难堪......又如何?
时矜不需要刘善民产生这种无用的情绪,聪明一点,脑子活泛一点,让陆九卿轻松一点,就那么难吗?
都水司四个郎中,荆万清(皇上)那个老东西为什么非要派刘善民这个憨逼过来,简直是增加陆九卿的负担。
“时大人,下官不知有何处......”
“时大人,关于难民的事,不如就由你代替本官告诉刘大人可好?”
陆九卿看向时矜,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悄悄用手指挠了挠时矜的手掌心,被他反过来一把抓住。
两人的动作本就不大,又掩藏在袖子底下,陆九卿也就没挣脱。
时矜生气了,陆九卿自然知道是何缘故,心下泛软,就想哄哄他。
冰凉的触感仿佛能镇定时矜的情绪,那股被刘善民气到的无名火在抓到这抹凉意后,快速消融。
“还请时,时大人赐,赐教。”
刘善民似乎被时矜刚才的态度吓到了,对他拱手施了一礼,磕磕巴巴道。
时矜懒得看他,轻轻握了握陆九卿的手,这才开口:“刚才刘善民所言,是最基本的,却不是最关键的,陆大人的话,想必他没有听进去。”
“下官不......”
“刘善民,施工者用工钱填饱肚子?你怎么想的,脑子被驴踢了?朝廷每日发放的赈灾粮用来干什么?
在这种特殊的时候,米粮除了朝廷发放,他们去哪里买?你家吗?那一点工钱,又够买多少,你有想过吗?
整天一张嘴就是为了百姓,为了朝廷,实则狗屁不通,什么都不会。”
时矜一番连问带骂的话,差点把刘善民说的钻进椅子底下。
“下官惭愧。”刘善民垂首。
“你惭愧的地方比外面的难民还多,你愧的过来吗?”
刘善民:“......”
“现驻扎在法觉寺的大军,除了听令救助灾民,最重要的一点,便是镇压,镇压水患有可能带来的暴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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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陆大人一早就告诉你了,你真的听进去了吗?”
时矜根本不给刘善民说话的机会,跟他说话太费劲,费时间,他脑中时时刻刻担忧着陆九卿的身体。
“妥善安抚受灾百姓,才是平定水患最关键的因素。
何为妥善?
冷了,热了,饿了,渴了,房子塌了,田地淹了,家人失踪,受伤,死?......
这些所有存在的隐患,都是可能导致灾民暴动的起因,而暴乱的主力军,就是这些难民中的劳动力。
他们常年下地劳作,短暂的缺水米粮,并不能完全丧失.身体的所有力气。
随便一个隐患,就能将他们聚婖在一起,掀起暴动,给本就受难的平和府再添灾祸。
可如果把这些人抽调去水利修建,既能补充人员不足的情况,使损坏的堤坝等建设早日完工,让平和府灾情尽快结束。
又能让他们在不能下地劳作却依然得到工钱的喜悦中,辅助家里人重修屋子,老弱妇孺不至于流离失所。
最重要的是,充分消耗了他们的体力,稳定了各种因水患带来的负面情绪,不会有动乱的念头,听懂了吗?”
最后几个字,时矜特意压了音调,给人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直把刘善民说的抬不起头。
“下官受教。”
时矜的一番话,实在让刘善民震惊。
刘善民从未想过,平和府一事,竟然能有这么多令他无法处理之事。
此行如果不是陆九卿亲至,以他的能力,还有裘刺史那敷衍的态度,刘善民简直不敢想此次治理水患的后果会是如何。
堤坝冲毁,无人维修,大水四处蔓延;米粮不足,百姓无米可食,遍地饿殍。
房屋倒塌,良田损坏,百姓流离失所,难民被逼的揭竿而起,聚众掀起暴乱。
朝廷为了平乱,派遣大军强势镇压,到处都是死人,整个平和府满面苍痍......
这样的画面只是想想就让人觉得骇然。
刘善民从椅子上起来,拱起双手,俯身,身体几乎和地面持平(九十度鞠躬),语气十分恭敬。
“百长替平和府的所有百姓,多谢陆大人,时大人的指点。”
“都是为了百姓,刘大人不必多礼。”
陆九卿叫刘善民起身,“时间短,本官也不再多言,稍后会出具一份文书,方便之后你协调百姓,暂且征用劳动力。”
“多谢陆大人。”
等刘善民带着平和府所有的希望欣喜离开,时矜即刻转头看向陆九卿。
“从现在开始,你别想再说一个字,立刻去床上给我休息。”
这次陆九卿不在床上躺三天,时矜绝不让他下地。
陆九卿牵起唇角,一个‘好’字还未出口,一口鲜血猛的喷出来,眼前倏地一暗,昏了过去。
朦胧之间,似乎听到时矜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只是陆九卿暂时无法回应他了,希望时矜这次不会太过生气吧。
话语刚落,时矜还没等到陆九卿的回应,入目一片猩红,星星点点的暖意,骤然喷溅在脸上。
时矜怔愣在原地,下一瞬,陆九卿毫无预兆的倒在了他的怀中。
“阿九?”
时矜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陆九卿就这么无知无觉的躺在时矜怀里,往常只需看他一眼,就让时矜喜悦不已的桃花眸紧紧闭着,好像再也不会睁开。
声音颤抖,抱着陆九卿的手哆嗦的不成样子,一双琉璃眸死死盯着陆九卿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嘴角的鲜红刺的他眼睛疼。
一滴混著血的泪从眼眶滑落,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四周。
“陆九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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