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墨池案(1 / 1)

天刚蒙蒙亮,书院杂役张大提着扫帚,像往常一样穿过漱石斋的月洞门。晨雾未散,青石板上凝著露水,他踩着湿滑的石阶,准备清扫山长徐静斋的书房。

可刚走到墨池边,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墨池中,一个青灰色的身影半浮在水面上,宽大的衣袖浸在乌黑的墨汁里,随着水波微微晃动。山长徐静斋的头颅低垂,半边脸浸在墨中,像是伏案小憩,可他的姿势却极不自然——把手死死攥著一支折断的毛笔,笔尖朝上,如一把短剑。

更诡异的是,池中墨汁竟凝结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冤"字,浮在尸体面前,仿佛死者临终前用尽最后的力气写下的控诉。

"山……山长?"张大的声音发颤,手中的扫帚"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无人应答。

晨风掠过,墨池泛起细微的涟漪,那个"冤"字微微扭曲,像是活了过来。

张大踉跄后退,撞翻了案几上的砚台,墨汁泼洒一地。

"来人啊!山长出事了!"

秦怀川赶到时,漱石斋外已经围满了惊慌失措的书院学子。监院赵明远面色铁青,站在墨池旁,目光死死盯着池中的尸体,嘴唇微微发抖。

"门窗如何?"秦怀川蹲下身,指尖轻触墨池边缘。

"从内反锁。"书院管事递上一把黄铜钥匙,声音发颤,"钥匙……一直在山长怀中。"

秦怀川接过钥匙,齿痕与门锁严丝合缝。他目光扫过书房——案几上的宣纸被撕去一角,砚台翻倒,墨汁泼洒,而池边的青砖上,几滴凝固的蜡痕排成半圆,像是某种计时装置的残留。

仵作验尸后,眉头紧锁:"不是溺?。"

"哦?"

"喉中无水,肺腑亦无墨汁,是死后被人放入池中。"仵作掰开死者紧握的把手,露出那支折断的毛笔,"这支笔……有古怪。"

秦怀川接过笔,笔杆中空,内壁沾著些褐色粉末,凑近一闻,隐约有股刺鼻的腥气。

"毒?"

"不,是血竭。"仵作低声道,"一种止血的药材,但若与墨汁混合,遇热则凝,可令墨汁成字。"

秦怀川目光一凝,看向墨池中那个浮动的"冤"字。

——有人在杀人后,刻意让墨汁凝字,伪造冤魂索命的假象!

徐静斋生前是当朝大儒,执掌漱石书院二十载,门生遍布朝野。可越是德高望重之人,暗处的仇怨便越深。

秦怀川先从书院内部查起。

监院赵明远,曾是徐静斋最得意的门生,可三年前科考失利后,性情大变,如今虽仍留在书院,却与山长日渐疏远。秦怀川注意到,他的靴底沾著与池边蜡痕相同的蜂蜡。

学子李文焕,出身寒门,却才华横溢,深得山长器重。可案发当日,他声称自己在晨读,可秦怀川翻遍他的书箱,却在《论语》夹页里找到一张当票——典当的,竟是徐静斋珍藏的一方端砚。

藏书楼执事周墨,平日沉默寡言,可近日频繁出入后山,身上总带着一股新鲜的墨砂气味。秦怀川在他房中搜出一包血竭粉,与毛笔内的残留一致。

三人各怀鬼胎,可谁才是真凶?

秦怀川翻遍徐静斋的书案,终于在《礼记》的夹层中找到半张残页,上面赫然写着——

"丙辰科场,赵明远舞弊,当黜。"

——这是徐静斋的亲笔!

原来,三年前的科考,赵明远并非落第,而是因舞弊被徐静斋亲手除名!他留在书院,不是为了教书育人,而是为了……复仇!

秦怀川立刻提审赵明远。

"那支笔,是你送的?"

赵明远面色惨白,却忽然笑了:"不错,我特意选了上好的紫毫,笔杆中空,藏了一根细如牛毛的毒针。"

"机关如何触发?"

"山长写字时,笔锋转折处需用力,毒针便会弹出,刺入虎口。"赵明远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不会立刻死,只会觉得手指发麻,渐渐无力……直到倒下。"

"为何伪造墨池冤字?"

"因为……"赵明远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癫狂,"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徐静斋,才是真正的冤魂!"

原来,当年科场舞弊一案另有隐情——徐静斋为保另一位权贵之子,不惜栽赃赵明远!

案子结了,可漱石书院的墨池却再未恢复平静。

每逢阴雨,池中墨汁便会微微荡漾,隐约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冤"字,像是?魂未散的执念。

有些冤屈,活着说不清,死了……也洗不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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