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刚过，"庆云班"的鼓师老周提着灯笼去后台收拾锣鼓，远远就听见戏台上传来咿咿呀呀的唱腔。

"这大半夜的，谁还在练戏？"

他掀开帘子，灯笼的光照在戏台上——

名角儿柳梦梅穿着一身《牡?亭》的杜丽娘戏服，水袖垂地，仰面倒在戏台中央。他的脸上仍画著精致的妆容，可眉心却插著一根三寸长的银簪，簪尾缀著的珍珠染成了血色，在月光下泛著妖异的光。

最骇人的是，戏台两侧的楹联上，不知被谁用胭脂改了两笔——

"假戏真做索命来，装神弄鬼血债偿。"

秦怀川蹲下身，指尖轻触那根银簪。

"门窗？"

"后台的门从内闩著。"班主擦著汗，"柳老板有夜戏的习惯，不许人打扰......"

仵作验尸时，秦怀川发现几处异样：

银簪入脑——簪子并非直插，而是斜向上挑，似被人从高处掷下。

戏服异香——衣领处沾染著一股甜腻香气，混著几分腥气。

妆台铜镜——镜面被胭脂涂抹，画著一张扭曲的鬼脸。

"不是自尽。"秦怀川冷声道，"这簪子，是唱《钟馗嫁妹》时用的。"

他转向戏台角落的一个暗格："查那套钟馗戏服。"

柳梦梅是庆云班的台柱子，但戏班子里和他有过节的，不过三人：

1. 武生赵铁骨

曾因抢戏与柳梦梅大打出手，近日突然被降为龙套，有人听见他在后台摔了刀。

2. 琴师苏小凤

柳梦梅的师妹，琴艺绝佳。半月前，柳梦梅突然不许她再为自己伴奏。

3. 老丑角余三笑

班里的老戏骨，总在深夜独自排演一出无人看过的戏。

秦怀川在柳梦梅的妆匣底层找到半张残破的戏票，背面写着：

"景泰十五年，春香班《锁麟囊》，座次：甲字三号......"

票根处，依稀可见一个被反复涂抹的"苏"字。

二十年前，春香班是江南第一戏班，班主苏玉楼有一对双胞胎儿女，皆擅琴艺。后来戏班因一场大火覆灭，苏玉楼葬身火海，儿女下落不明。而柳梦梅，正是那年后突然崭露头角的新秀。

"那场火......"老戏迷低语，"有人看见柳梦梅从火场抱出一把焦尾琴。"

秦怀川猛然想起——琴师苏小凤的琴，正是二十年前的旧物！

真相大白那夜，苏小凤没有逃。

她坐在戏台上，轻抚那把焦尾琴："这根银簪，是我娘留给我的最后一件首饰。"

原来她在柳梦梅的戏服上熏了迷香，使其神志恍惚。当他独自夜戏时，她扮成钟馗从戏台梁上跃下，将银簪刺入其眉心——就像当年柳梦梅为抢戏本，将苏玉楼推入火海时用的那根铁钗。

"那对联上的字......"

"是我爹临死前，用血在戏单上写的。"苏小凤泪落琴弦，"二十年了......这场戏，终于唱完了。"

后来那把焦尾琴被收入官府，可每逢月夜，琴弦总会无风自鸣，奏的永远是《锁麟囊》的调子。

而庆云班的戏台，在一个雨夜突然坍塌，有人看见个穿戏服的身影在废墟中且歌且舞，唱的正是当年春香班失传的那出《血手印》。

最诡谲的是——从此以后，但凡有人翻唱柳梦梅的戏，唱到"赏心乐事谁家院"这句时，戏台烛火必会无端熄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中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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