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钟鸣诡案(1 / 1)

太乐署的清晨本该充满丝竹之声,今日却只有死寂。

秦怀川推开乐堂大门,一股金属与血腥混合的怪味扑面而来。太乐署令赵德言仰面倒在编钟架前,双目圆睁,嘴巴大张,仿佛死前看到了极恐怖的事物。最骇人的是他的把手——从指尖到肘部完全变成了青铜色,在晨光下泛著诡异的金属光泽。

"死亡时间约在昨夜子时。"仵作检查后报告,"把手青铜化现象...无法解释。喉部肌肉痉挛,像是窒息而死,但口鼻无阻塞物。"

秦怀川蹲下身,注意到死者左手死死抓着地面,指甲缝里有些绿色粉末:"这是什么?"

"像是...铜锈。"仵作刮下少许闻了闻,"但气味不对,太刺鼻了。"

秦怀川环顾四周。这是一间专门存放古乐的厅堂,正中摆放著一套精美的青铜编钟,塿十?枚,大小不一,表面刻满繁复纹饰。编钟架上方的横梁上挂著一块木牌,上书"闻此音者,七日必死"八个朱红大字。

"这套编钟什么来历?"

太乐署丞战战兢兢地回答:"是...是前朝乐师高渐离所铸,名为黄泉之音。传说高乐师被冤杀前,将毕生怨气注入此钟,闻其音者必遭横死..."

"荒谬。"秦怀川打断他,"赵署令昨夜为何来此?"

"说是要...要鉴定编钟音准。大人,最近宫中要举行大典,需用古乐。这套编钟虽有不祥传闻,但音色绝佳,署令想冒险一用..."

秦怀川走近编钟,发现其中三枚有明显敲击痕迹,钟槌就放在一旁。他拿起钟槌,轻轻敲击其中一枚——"咚",声音沉闷压抑,不似寻常青铜的清越。

"别敲!"署丞惊恐地后退,"传说敲响三声,必有人死!"

秦怀川放下钟槌,仔细检查编钟。在最下方的大钟内侧,他发现一行小字:"黄泉路上,音律引航。七音既成,魂归离殇。——高渐离绝笔"

"高渐离..."秦怀川觉得这名字耳熟,"可是二十年前因谋反被处死的那位太子乐师?"

署丞脸色大变:"大人明鉴,此事...此事下官不敢妄议。"

秦怀川命人将尸体运回大理寺,同时封存整套编钟作为证物。临走前,他注意到窗棂上有几道新鲜的划痕,像是有人用利器撬过。

大理寺验尸房内,秦怀川与仵作再次检查赵德言的尸体。

"把手青铜化并非表面染色,而是从内到外的质变。"仵作剖开死者手臂,露出青铜色的肌肉组织,"像是...某种金属从血液中析出。"

"中毒?"

"不似常见金属毒物。"仵作摇头,"下官从未见过这种情况。"

秦怀川思索片刻:"查查赵德言最近接触过什么人,特别是关于古乐器的。"

很快,差役带来了调查结果:赵德言三日前曾秘密会见一个戴斗笠的男子,据仆役描述,那人左手只有四指。会见后,赵德言就开始对那套编钟表现出异常兴趣。

"四指人..."秦怀川记下这个特征,"继续查,同时加派人手保护太乐署其他官员。"

话音刚落,一个差役慌张跑来:"大人!太乐署的记谱官刘文彦死了!死状和赵德言一模一样!"

刘文彦的尸体倒在家中琴室,左手完全青铜化,面部表情扭曲。琴案上摊开一本乐谱,最新一页记录著几个奇怪的音符组合,旁边标注"黄泉之音,三声既出"。

"这是...编钟的音律记录?"秦怀川仔细查看乐谱,"赵德言敲了三声,刘文彦记下了这三声..."

琴案旁的地上掉落着一块青铜残片,上面刻着半个音符。秦怀川命人搜查整个宅院,在书房暗格中找到一封密信:

"文彦兄:赵已试音,效果甚佳。七音谱已得其三,余下四音需速查明。事关太子冤案,慎之。——四指"

"太子冤案..."秦怀川想起二十年前那场震动朝野的政变。太子被废,牵连数?人,高渐离作为太子乐师被处极刑。难道这两起命案与此有关?

他立刻派人调取当年案卷,同时亲自去查看那套编钟。编钟被锁在大理寺证物房,但当秦怀川打开房门时,赫然发现钟架上少了三枚小钟!

"谁来过?"秦怀川厉声问守卫。

"没人进出啊大人!"守卫吓得跪倒在地,"除非...除非是昨夜子时,小的曾听到房内有钟声,但开门查看时一切如常..."

秦怀川检查门窗,发现窗闩上有细微的铜锈痕迹。凶手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大理寺盗钟,绝非等闲之辈。

二十年前的案卷已经泛黄,但字迹依然清晰。

"永和二十三年七月初七,太子谋反案发。乐师高渐离以音律传密信,事败服毒自尽。其徒众皆流放,家产抄没,唯亲手所铸黄泉编钟不知所踪..."

案卷末尾附有一份处决名单,秦怀川注意到太乐署令赵德言和记谱官刘文彦当年都是太乐署小吏,曾作证指控高渐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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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仇..."秦怀川恍然大悟,"凶手在用编钟杀死当年的诬告者!"

他仔细研究刘文彦留下的乐谱,发现那三个音符组合在乐理上极为不和谐,却能形成一种诡异的旋律。如果"七音既成,魂归离殇"是真的,那么凶手还需要再杀四人,凑齐七种音律。

"下一个目标会是谁?"秦怀川翻看案卷,目光落在一个名字上:现任太常寺少卿杜如海,当年是太乐署丞,主审高渐离的官员之一。

秦怀川立刻带人赶往杜府,却见大门敞开,院内寂静无声。冲进内室,杜如海已经死了——倒在书房地上,右脚青铜化,面部表情扭曲。书桌上摊开一本册子,记录著各种音律研究,最新一页写着:

"黄泉之音,四声既出。高氏音律,确能杀人。"

地上同样掉落着一块青铜残片,这次刻着一个完整的音符。秦怀川将三块残片拼在一起,显现出更完整的乐谱。

"这不是普通的杀人复仇..."秦怀川自语,"凶手在完成某种音律仪式。"

回到大理寺,他请来退休的老乐师孙渺协助解读乐谱。孙渺一见残片就脸色大变:

"这是《殁世之音》!传说高渐离临终前所创,能杀人于无形的禁曲!"他颤抖著拼凑残片,"已经记录了四个音...还差三个..."

"孙老认识高渐离?"

"何止认识..."孙渺老眼含泪,"当年我们同门学艺,他天赋最高,却...死得最惨。"他突然抓住秦怀川的手,"大人,下一个死的会是太常博士周正,他是当年作伪证最积极的一个!"

秦怀川立刻派人去保护周正,同时命孙渺继续研究乐谱。然而当夜,周正还是死了——死在重重护卫的太常寺内,左耳完全青铜化。现场留下一块刻有两个音符的残片。

"六音已出..."孙渺拼凑著所有残片,"只差最后一音了。"

"最后一个目标是谁?"

孙渺指著乐谱:"这最后一音必须由特定之人敲响——当年主审官,现任礼部尚书杨肃!"

礼部尚书府戒备森严,秦怀川亲自带人驻守。

杨肃年近六旬,得知自己可能是下一个目标后,吓得面无人色:"当年...当年我只是奉命行事。高渐离确实冤枉,但太子案牵涉太广..."

"谁最想为高渐离复仇?"秦怀川问。

"他...他有个儿子。"杨肃声音发抖,"当年只有十岁,流放途中被劫走。据说那孩子天生四指,是高渐离与胡姬所生..."

四指人!秦怀川想起目击者的描述。就在这时,府内突然响起一阵诡异的钟声——"咚、咚、咚、咚、咚、咚"六声连响,正是已经出现的六种音律!

"来了!"秦怀川拔刀冲向声源。

后院假山旁,一个黑衣人正在敲击六枚小型编钟。见秦怀川冲来,他掀开斗篷,露出一张疤痕交错的脸和残缺的左手:"秦大人,何必阻拦?杨肃一死,七音既成,我父冤屈就得雪了!"

"高公子,复仇只会制造更多仇恨。"秦怀川缓缓逼近,"你父亲若在天有灵,不会希望你变成杀人凶手。"

"凶手?"高公子凄厉大笑,"他们用毒酒害死我父亲时,怎么没人说他们是凶手?我齂亲被逼自尽时,怎么没人主持公道?"他举起钟槌,"最后一声,杨肃必死!"

秦怀川飞身上前,两人在院中激战。高公子虽四指残缺,但身手敏捷,几次险些击中秦怀川要害。最终秦怀川一刀挑飞钟槌,将高公子制服在地。

"七音不全,我父永世不得安宁!"高公子嘶吼著,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小钟,猛地敲响——"咚"!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高公子的身体开始迅速青铜化,从敲钟的右手开始蔓延。"这才是第七音..."他狞笑着,"我自己的命!"

秦怀川想阻止却已来不及。眨眼间,高公子全身变成了青铜雕像,唯有那双眼睛还保留着最后的仇恨。雕像手中小钟落地,发出最后一声清响,随即裂成碎片。

杨肃闻声赶来,看到这一幕直接吓晕过去。秦怀川捡起碎片,发现内侧刻着一行小字:

"音律杀人,实为共振。铜中掺矿,闻声化骨。——高氏遗术"

原来所谓的"青铜化"是一种特殊矿物与特定音波共振产生的化学反应。高公子用二十年研究出这套杀人方法,为父报仇,最终以身殉道。

秦怀川命人将青铜雕像运回大理寺。月光下,雕像的面容似乎平和了些许,仿佛终于得到了解脱。

结案奏折上,秦怀川如实记录了高公子复仇的始末,但隐去了音律杀人的具体原理——这种技术若流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亲自监督将编钟和所有残片熔铸成一块铜碑,碑文只简单记载:"黄泉之音,永世封存。"

熔炉前,老乐师孙渺含泪吹奏一曲《安魂》,送别故友之子。曲终时,一块未熔尽的小钟残片突然发出"叮"的一声清响,如同最后的告别。

秦怀川将铜碑立在城外荒山,那里可以俯瞰整个京城。碑旁新坟无字,只刻了一个小小的音符。

风吹过山岗,带来远处寺院的钟声。秦怀川站在碑前,仿佛又听到了那诡异的《殁世之音》。但这次,音律中不再有仇恨,只剩下无尽的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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