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年早春,因周屹深拒绝给军阀垫资,遂不得不到英租界私宅避难,沈砚宁非要随行照顾,周屹深无奈,一路也不知是谁照顾谁。
英租界的小洋楼浸在雨雾里,十四岁的沈砚宁蹲在青石板上搓洗衣物的手忽然僵住。第一次感受到身体涌出陌生的热流,月白衬裙上晕开的红梅惊落她手中的肥皂,染红了姑母生前绣在裙角的并蒂莲。
周屹深外出回来,路过紫藤花廊时正撞见沈砚宁像早春枝头沾著雨水的白玉兰般瑟缩著,他匆忙解下身上的西装裹住她。
沈砚宁嗅到西装上的混著硝烟味的雪松香里掺进了血腥气,带着周屹深残留在西装上的体温,驱散了自己身上的寒意。她看见从他西装内袋露出的怀表,指针指在5点03分,与她父亲离世时间竟然分毫不差。
“囡囡莫怕,这是女儿家的成长礼。”听见周屹深唤著自己乳名的安慰,沈砚宁忽然抓住他袖口:“姑父...”
“是先生,记得往后都要唤先生!”周屹深纠正道。
半个月前,津浦线列车包厢内,沈砚宁数着怀表滴答声。周屹深对着账簿拧眉,袖扣映着窗外飞掠的烽烟。突然有士兵踹门查票,刺?尖挑起她鬓边散发:“这小女孩是你什么人?”
“学生。”他将她揽至身后,龙井茶香盖过硝烟味,“圣玛利亚女中赴京游学。”
后来路过码头皖系士兵来盘查时,她脱口而出的“姑父”险些暴露身份,周屹深攥着她腕子的手骤然收紧:“往后唤先生。”
沈砚宁被周屹深横抱起来的瞬间,感到周屹深西裤皮带的金属扣硌得她侧腰生疼,耳畔回响起姑母那句:“就当他是自家叔叔。”
周屹深望着,沈砚宁整个人蜷缩在床榻的角落发抖,身下那月白色的丝绸衬裙下的衬裤已经洇出了暗红色痕迹,“先把弄脏的衣服换下来。”
他转身出去,沈砚宁看到床榻边放著的《申报》头条印着的“沪上纱厂断供潮”的铅字洇著水痕。月白绸料下渗出点点猩红,像极了报纸照片里堆积在闸北站台霉烂的苏北棉。
周屹深拿着个木匣子推门而入时,正撞见少女慌乱的把报纸往染血的衬裙下塞。“这是你姑母生前在这边小住时留下的。”周屹深将木匣子递给她,沈砚宁颤着手掀开盖子,看见里头整整齐齐码著的月事带,最上层还躺着包未拆封的洋纱棉。
“国华有批信贷压在通州纱厂。”他佯装未见她绯红的耳尖,抽出雪茄剪划亮火柴,“津浦线的车皮全被孙传芳扣作军用了。”
沈砚宁嗅著空气中的硝石味,忽然想起周屹深从前教她认的期货单,那些“原棉”“纱锭”的术语,如今都化作她裙上血渍般的现实。
周屹深背身打开保险柜,金条碰撞声里混进一句低语:“?振业前日密会梁部长,要修杭州到玉山的铁路。”
转头看见,沈砚宁抓过锦被连同整个脑袋都藏了进去,锦被底下传出她带着吴语软糯腔调的呜咽声:“先生我有些腹痛......”
周屹深的呼吸明显停顿了两拍,把她脑袋从锦被里解救出来,转身从多宝阁上取出个珐琅彩罐,捏了块红糖放进她汗湿的掌心:“囡囡乖,先换衣裳,我去灶间烧点热水。”
等他从庖屋提着黄铜水壶回来时,看见屏风后染血的衬裙像朵残花似的堆在花梨木衣架上。
沈砚宁裹着茜色锦被缩在雕花床的最里边,发间还沾著紫藤花瓣:“先生...后腰那里的系带怎么都......”
周屹深握著铜壶柄的手猛地一颤,热水溅在皮鞋上。
床榻边,银行家素来点钞的手指捏著月事带棉绳,当指尖碰到少女腰侧那片温软细腻的肌肤时,混著血腥味的少女气息扑面而来。“我让张妈来教你。”
他猛然起身的瞬间西装的下摆,扫落了早前放在案上茶盏,沈砚宁突然伸手死死攥住他西装下摆,手指关节都透出青白色:“张妈留在上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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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囡囡...转过身去。”他喉咙里像塞著团砂纸一样,沈砚宁咬咬唇瓣勉强转身。
“很疼吗?”周屹深带着茧的手指在她尾椎骨附近擦过,沈砚宁摇摇头发间银簪突然松脱,墨色长发瀑布似的散落腰际,她手忙脚乱的去抓簪子,却反将把身上整幅锦被彻底?落。
周屹深猝不及防撞见她素白寝衣下透出的淡粉色轮廓,鼻腔里漏出半声克制的闷哼,身体猛然弹起,“我去书房批文件。”
低头看见一直被沈砚宁细白手指攥著的衣角,她眼里噙著将落未落的泪珠,难堪的低语:“先生...女儿家的事没人教过我...”
周屹深心中涌上一阵怜惜,想起沈氏临终时的话:“就当她是承安的长姐...”可此刻怀中微颤的身体分明已是含苞待放的少女。
他闭了闭眼,?过茜色锦被把她裹成蚕蛹一般,背书似的念叨:“月事期间不可碰冷水,每日要换三次新棉纱,小腹坠胀就用汤婆子......”
沈砚宁忽然将脸埋进他胸膛,滚烫的泪水洇湿了他的前襟,怀中少女带着著哭腔娇娇道:“先生身上有姑母生前惯用的雪松味。”
周屹深坐在床沿浑身僵住,把手条件反射地扣住她细瘦的腕骨。“睡吧。”
他近乎仓皇地起身,结果却被屏风后少女略带哭腔的呼唤绊住,沈砚宁赤着脚追到屏风边:“先生今夜...能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守着我等我睡着?”
周屹深盯着她踩在青砖上圆润白皙的脚趾,忽然弯腰将人打横抱起,沈砚宁轻呼著搂紧他的脖子。
他把人塞回拔步床里,?过织锦被严严实实把她裹住“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月光穿透云雨落从雕花窗棂斜进来,落在沈砚宁腕上的翡翠镯上,周屹深看着她腕间翡翠镯内侧“安宁永护”的刻痕,想起她在沈氏灵前烧纸那日,孝服袖子底下露出她带着点婴儿肥的手腕,如今已有了少女纤细的弧度。
“快睡觉。”他坐下来用温热的手握住了她那双冰冷的脚,语气生硬地重复命?到,沈砚宁趁机把脚往他衣摆里钻。冰凉的触感,让周屹深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却没阻止她的放肆。
窗外五更天梆子敲响时,周屹深轻轻抽出被她压的发麻的手臂,却发现沈砚宁在梦中仍攥着他的衣摆。
晨光从雕花格子窗透进来,将少女睫毛的阴影投在残留婴儿肥的脸颊上,周屹深凝视着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想起儿时捡到的那只乳燕,也是似她这般毫无防备地缩在他掌心。
西洋钟走到敲过第七声,沈砚宁望着玄关穿衣镜里,周屹深调整领口的模样,突然明白为什么周屹深外面会有那么多相好。
周屹深一边整理衣袖,一边回想昨夜破译的密电:“国华银行总行即日认购国民政府二五库券。”想起南京特使下午要来商谈抵押关税。
沈砚宁踮脚替他抚平西装后领,瞥见镜中自己初显曲线的身子裹在姑母旧旗袍里。周屹深突然抓住她手腕,翡翠镯滑至肘弯露出淡青血管,这双他曾牵着送去学堂的手,如今正在他衣领间种下颤栗。
“今日有要客来访,你且温书。”他松开手的力度像在抛售债券,却在门廊驻足良久。沈砚宁数着怀表滴答声,把玩他遗忘的钢笔,在《饮冰室合集》扉页描了朵将绽未绽的白玉兰。
下午茶时,南京特使的茶盏放在《江浙财团联名书》旁:“周先生既已脱离北洋交通系,这铁道建设...”
“国华认购国民政府二五库券五十万。”周屹深推过文件袋,袋内盐税抵押契据上叠著青天白日徽章,“另开特别通道,北伐军凭总司?部签章可兑现货银。”
特使指尖掠过编码:“周先生不怕北洋秋后算账?”
“所以需要这个。”他展开铁路抵押合?,条款末尾新增墨迹未干的一行:“本约自国民政府财政部核准日起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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