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七月七日是沈砚宁19岁生日。飞霞路的梧桐叶筛碎了暮光,沈砚宁望着橱窗里映出的周屹深,他今日穿了浅灰法兰绒西装,腰线笔挺得像刚熨过的报纸,公文包内露出带铁道部火漆印的《江南铁路公司筹备案》。
“先生要拿我铺铁路么?”她指尖划过橱窗里的月白乔其纱洋装,薄如蝉翼的料子映着晚霞,倒像是从教堂彩窗上裁下的一片,“这衣裳穿出去,怕是要被说成偷食禁果的夏娃呢。”
周屹深握著怀表的手顿了顿,表盖上映出她旗袍开衩处的蕾丝边,雪白的蕾丝像朵云,轻轻飘在她小腿上。他耳后泛起薄红,却仍硬着声道:“进去试试。”
更衣室的帘子一落,沈砚宁故意将衬裙搭在磨砂玻璃上。西洋蕾丝的花纹透出来,隐隐约约能看见她脊背的曲线,像幅没画完的工笔画。
周屹深背过身去,盯着猩红的天鹅绒帘子,却听见帘子里头传来丝绸滑过皮肤的窸窣声,比电车刹车的声音还要勾人。
“先生,帮个忙?”
周屹深掀开帘子,就看见一片雪白的烟霞,乔其纱裹着她的身子,后颈的系带散落在腰窝,像几根松了的琴弦,轻轻晃着。
更衣室的丝绒帘子落锁刹那,沈砚宁突然抽走他怀里的文件。纸页擦过锁骨,日文印章的纹路正压在她心口:“正金银行三成股份?先生要把我卖给东洋人?”
“这是唐晚塞进来的假标书。”周屹深咬住她颈后系带,齿尖好似要碾碎“大日本帝国”的浮水印,“你三叔今晚在码头验德国钢轨......”
他突然噤声,试衣镜边框闪过6.5毫米口径镜头反光。
“记者还是特务?”她吐气如兰,手中蓝眼菊被柔碎花汁滴在散落在地上的《皖南军用站预算表》上。
周屹深就着她染蓝的指尖,在裸露的肩胛画出等高线:“二十七个伪装编组站...”掌心茧子擦过皮肤像轧过枕木的工程车,“青龙山隧道藏着备用机车。”枪茧蹭过她肩胛骨时,她轻轻颤了一下,像片被风吹动的花瓣。
沈砚宁望着镜子里交叠的身影,忽然握上他的手腕,裙摆扫落淮南煤矿的运单,“淮南至裕溪口”的煤运量精确到1932吨,正是江南铁路首年度运输配额。
从服装商店出来,周屹深带着沈砚宁来到提前预定好的西餐厅包间。一进包间沈砚宁就旋身两支胳膊勾住周屹深脖颈,踢掉脚上的高跟鞋用足尖碾住他鞋尖:“先生,教我跳支能踏进你心里的舞?”
留声机的铜喇叭漫出《玫瑰三愿》第一个音符时,周屹深的手掌已烙在她后腰。“左脚退半步。”他喉结滚动着发号施令,当初他握着她的手填装子弹,却不知何时起她指尖的蔻丹比弹壳更令他心悸。
沈砚宁她赤足踩上他的鞋面,像苏州河的水漫过堤岸:“先生总说做事情要快准狠...”
她忽然旋身,裙裾扫过他膝弯,“怎么探戈倒教得这般温吞?”
他错开半步,右手却仍牢牢扣着她蝴蝶骨下方凹陷处,那是人体最接近心脏的骨缝。
“四分之三拍转体时...”他的气息喷在她耳后薄如蝉翼的皮肤上,“肩要沉下去。”砚宁忽然仰颈,后脑勺几乎贴上他绷紧的下颌线:“像这样么?”腰肢在皮带扣上重重一蹭。
周屹深听见自己后槽牙摩擦的声响。十几年前在霞飞路塞进他怀里的小女孩,如今成了缠在他怀里的蛇。
她分明是故意的,随着渐快的乐句将脖颈弯成天鹅濒死的弧度,让珍珠在西装扣上刮出轻佻的刮擦声。
“当年先生教我算轨距,可没说探戈要贴这么近。”沈砚宁借着转圈的力道贴向他颈侧,唇膏在他下颌留下个浅红的印子。
“上周三的舞会...”她的指尖爬上他后颈,“先生搂着唐晚转圈时,臂弯倒比现在宽敞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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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转灯球将斑驳彩影投在沈砚宁乀露的肩头,她的腰线在他掌心燃烧,而法式衬衫下早已汗湿三寸。
沈砚宁忽然踉跄,丝绸吊带从肩头滑落。她分明看见他瞳孔骤缩的瞬间,本能地收紧臂弯,却让她整个人撞上他胸前的怀表。
冰凉的金属隔着纱裙压住胸前的起伏,两人同时发出闷哼。
“先生教我...”她染著凤仙花汁的指尖戳进周屹深后背衬衫,“怎么跳快三步才不会摔倒?”
周屹深猛地掐住她腰侧,西装袖扣在她脊背拖出红痕。三年前他教她跳?交舞时,这丫头总要往他脚上碾。
如今倒真成了祸害,单是腰窝处乔其纱的褶皱就能绞断他所有理智。
“抬头。”他哑著嗓子勒?,却在她仰脸的瞬间后悔。
沈砚宁突然踮脚,唇瓣扫过他喉结:“先生的心跳这么快,莫不是怕我讹你一辈子?”
留声机突然卡顿,玫瑰三愿的尾音扭曲成呜咽。
“先生出汗了。”她抽出蕾丝手帕按在他额角,腕间的香气混著汗味钻进鼻腔。周屹深的手臂忽然收紧,纱裙被揉出一道道褶子,像被风吹乱的云。
霞飞路的灯亮起来时,他们的车停在一家玻璃花房前,周屹深忽然蒙上她的眼睛,袖口有淡淡的雪茄味:“给你的生辰礼。”
沈砚宁睫毛扫过他掌心,睁眼就看见满室的蓝眼菊,像一片落在人间的星空。中间的玻璃柜里,躺着件烟紫色的真丝睡袍,低胸大V的荡领,后背直至腰窝处镂空着。
“这礼可真大胆。”她指尖勾著睡袍的吊带,手指顺着睡衣腰线滑动,“先生这是要我穿着它,去你书房整理陪您批公文?”
话音未落,周屹深忽然蹲下身,握住她的脚踝,替她套上一双带着碎钻的高跟鞋。带枪茧摩挲著沈砚宁脚踝细嫩的肌肤,周屹深喉间轻轻叹了口气,像怕惊飞了什么:“再胡闹,就送你回女校学规矩。”
沈砚宁却用另一只没穿鞋的脚摩挲周屹深的裤脚,娇笑到:“今日我生日,先生允过不会生我气,今夜先生在书房等我可好?”
周屹深突然不顾沈砚宁的惊呼,用力捏住手中沈砚宁的脚踝,喝到:“休得放肆!”
晚间沐浴过后,周屹深在书房批阅公文,脑子里却总是想起沈砚宁那句“今夜先生在书房等我可好?”,幻想着那件烟紫色真丝睡袍穿在她身上的样子。突然惊觉,自己这是在书房等她来引诱自己坠入深渊么?何时自己竟这般猥琐虚伪。
正想着就听见有人推门而入的声音,周屹深慌忙低头假装在看手中的文件。对方关门声像敲在他心间,沈砚宁直径走到他身旁,身上搭著的真丝睡袍滑落,露出只著那件烟紫色睡衣的模样,烟紫色果然更衬得她肌肤赛雪,真丝面料紧紧包裹着她那凹凸有致诱人的身段,比他想象中更勾人。
他突然转过头闭上眼不看她,咒骂道:“像个妓子似得,滚出去!”沈砚宁被这话羞得泪水连连,转身向门外跑去。
周屹深见她连浴袍也未披就这样往外奔,连忙捡起地上的浴袍追上去,一把裹住她,将她打横抱起朝西厢房走去。
路上沈砚宁对周屹深拳打脚踢,挣扎着要下来。“老实点!你想全府都来围观么?”周屹深一巴掌狠狠拍在她臀上,沈砚宁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懵,安静的在他怀中抽泣。
进得西厢房,周屹深坐在床沿,将她抱在腿上,看着她哭的像个泪人,心下懊悔。“囡囡,先生说话失了分寸,先生向你道歉。”
沈砚宁羞愤到:“先生何错之有?先生说的没错,是我不知羞耻,深夜像个妓子一样送上门去,还被人厌弃。今后砚宁定会恪守礼仪,不让我九泉下的父齂跟着蒙羞。夜深了,还请先生回房去吧。”
周屹深听到这话,心间像什么堵住一般。却只能叹息一声道:“这样也好,你好好休息。”说罢转身出了西厢房,在连廊下吸烟,听见里间断断续续的哭声,头一次感觉到迷茫和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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