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的囡囡长大了(1 / 1)

“沈小姐,部长让您做好准备一会儿去常州。”王秘书的通报惊醒了正在发呆的她。汽车驶过中央大街时,沈砚宁看见街角的报童正挥舞着号外:“铁道部周次长铁血治工,十六名逃犯葬身隧道!”

沈砚宁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想起昨天替周屹深缝补中山装时,在口袋里摸到的子弹壳弹头还沾著血,像朵盛开的红玫瑰,那些鲜活的生命,在周屹深的权谋棋盘上,不过是引敌入局的棋子。

温泉池的水汽漫过汉白玉栏柱时,沈砚宁还在想那些被说成 “逃犯”的劳工。这温泉池的旖旎,亦是棋盘上的一步险棋,沈砚宁缩在池角想起昨日在书房瞥见《沈氏建材与日本商社往来账目》的密函。

周屹深放任李议员在宴席上嘲讽她“裙带关系”,不过是为让敌人放松警惕。

周屹深与政要们的谈话声混著水汽飘来,他古铜色的肩线在壁灯暖光下投出阴影,水珠顺着锁骨一路滚进泳裤边缘,惊得她慌忙低头。

沈砚宁低头望着腕间的翡翠镯,翡翠镯的凉意与水温相抵,倒像十年前老宅的井水,总在暑气里浸著冰镇酸梅汤。

“小侄女怕什么?”盐政司司长李伯年踉跄著靠近,雪茄味混著酒气冲破雾气,金牙在灯下泛著冷光。沈砚宁往池壁又缩半寸,裙角被水浸透,黏在腿根处像条不安分的白蛇。

周屹深搁在石桌上的指尖骤然收紧,珐琅烟灰缸里的雪茄迸出火星,他转身时带起的水花溅湿了李伯年的长袍。一把将沈砚宁?到身后:“李司长醉了。”周屹深的声音沉如潭水。

“砚宁,去取我的烟斗。”周屹深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后,竟比温泉更烫。沈砚宁慌忙起身,湿漉漉的浴袍裹在身上,她不敢回头,生怕撞见他镜片后暗藏的锋芒。

更衣室的煤气灯将人影拉得老长,她盯着镜中自己泛红的脸,指尖捏著湿透的领口,迟迟解不开纽扣。雕花木门“咔嗒”轻响,周屹深的倒影出现在镜中,手中握著那件酒红泳衣,布料在灯光下泛著珍珠光泽。

“转过去。”周屹深的声音低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沈砚宁顺从地转身,后颈的碎发被水汽黏在皮肤上,听见他走近时皮靴碾过地砖的轻响。

周屹深带着枪茧的手指掠过她脊椎,替她系颈后细带时,故意在第七节骨突处多停留半拍,那是她幼年爬树摔落时留下的印记。“还疼吗?”周屹深忽然开口,拇指碾过她第七节骨突的印记。沈砚宁咬唇摇摇头,镜中看见他喉结滚动,金丝眼镜滑下鼻梁,露出眼底翻涌的暗潮。

当泳衣的细带在沈砚宁颈后打了个歪斜的蝴蝶结,周屹深指尖划过她后颈时说:“我的囡囡长大了。”

“囡囡?”周屹深的声音混著硫磺味传来。沈砚宁抬头,看见他倚在池边,金丝眼镜上蒙着水汽,露出的眼底青黑比之前更重。

“下来吧。”周屹深向她伸出手,掌心的枪茧在水汽中显得格外粗糙,沈砚宁想起《申报》里的描述:“周司长手持马鞭,亲自督工,劳工稍有懈怠,便遭鞭笞。”可此刻他的目光,却温柔得像老宅的井水,倒映着她发间的珍珠簪。

私汤池的水汽更浓了,沈砚宁浸在齐腰深的温泉里,泳衣被水浸透,绣著四合香纹的领口紧贴胸口,隐约可见底下绽放的白莲。当周屹深的指尖在水下碰到沈砚宁腰眼时,她本能地缩了缩。

周屹深的手顿住,轻声道:“那天在工地,有个监工想对你不敬。”沈砚宁抬头,看见他镜片后的眸光骤然冷下来,像浙赣铁路冬季的铁轨:“我打断了他三根肋骨。”水温适宜,沈砚宁却觉得刺骨。

“尝尝看姑苏的糖桂花。”周屹深倚在池边岩石上,指间的酸梅汤碗沿还沾著糖桂花,递过来时碗底的凉意与他掌心的灼热形成鲜明对比。

沈砚宁低头啜饮,酸甜在舌尖绽开,想起那年自己冒雨给他送工程图,浑身湿透冻得发抖,他将自己裹进大衣,用体温焐热她冰凉的手指,让她第一次在失去父亲后,感受到被庇护的温暖。

水汽模糊了视线,沈砚宁忽然分不清,眼前的人是那个在议会厅谈笑风生的周司长,还是在灵堂抱着她安慰的先生。

“先生教我踩水。”沈砚宁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拇指碾过古铜色的肌理凹陷处,像在测绘浙赣铁路的断层带。

周屹深僵在原地,攥紧池边的指节泛白,任她的小腿无意识缠上自己的腰,温泉的浮力让少女的身子轻得像片羽毛,贴上来时他听见自己心口的热血奔腾过四肢百骸的声音。

“腿要放松。”周屹深的手掌滑过她膝弯,往上托住她腰臀,指腹碾过泳衣布料下细腻的肌肤。

沈砚宁的呼吸一滞,感觉到抵在自己小腹处的温度与温泉同样灼热,周屹深忽然低咒一声,将她抵在池边的岩石上,水珠顺着她睫毛滴落,在锁骨处聚成小小的水洼。

“囡囡,”他的拇指擦过她唇珠,酒气混著糖桂花的甜漫进两人之间,“你可知‘父’在姑苏话里原是‘夫’。”沈砚宁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带着双关的称谓像根细针扎破窗纸,让暧昧在水汽中昭然若揭。

石桌上的青瓷碗突然翻倒,糖桂花顺着池沿流进水里,金黄的碎瓣漂过她发间,好似那年在老宅,她偷折的杏花落在他中山装上。沈砚宁抬头看见他领口别著朵漂在池中的糖桂花,金黄的花瓣黏在金丝眼镜腿上,像在时光里永不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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