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来,蔓萝压低声音,和夕颜说个不停。
蔓萝生性豪放,不拘小节,段子频出,直说得夕颜眉眼舒展,心底的压抑竟不知不觉散了大半 。
待宫墙在望时,她忽然发现,自己竟许久未曾这般轻松过了。
宫门前的汉白玉阶上,早有内侍候着。
萧南晏的轿子率先停下,轿帘掀开的刹那,夕颜瞥见他垂在膝头那骨节分明的长指,急忙垂首。
“齂亲,到了!”
须臾,萧南晏迈步到了太妃苏纤柔的轿边,声音带着惯有的清冷。
苏纤柔扶著朝露的手缓缓出轿,翟衣上的珍珠璎珞轻晃,她抬眼望向宫门,红墙金瓦仍如往昔。八载光阴,朱门未改,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她宁愿永生困在王府佛堂,也不愿再踏足这皇宫半步。
“齂亲,走吧!”
她轻轻叹息一声,由著儿子搀扶著,踱步走向长乐宫。
侍卫、婢子们,缓步跟上。
夕颜刻意放缓脚步,与萧南晏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蔓萝知她是为了避免尴尬,索性陪在她身边,不紧不慢地走着。
眼前著,就要行至长乐宫殿门处,一道清朗的嗓音赫然响起。
“前方可是夕颜姑娘?”
夕颜转身,只见太子赫连枫身着天青色常服,嘴角噙著温雅笑意,向她而来。
“夕颜姑娘,一别多日,伤可大好了?”
他的身侧,楚烬抱臂而立,红色锦袍,勾勒出精瘦肩线,目光灼灼地在夕颜和蔓萝脸上逡巡。
蔓萝一见楚烬那张邪魅的脸,想起与他前几日的那场“大战”,忽地有点口干舌燥,又有点牙根痒痒:
这倒霉的东西,怎么偏生在今日出现,人家皇帝设家宴,他吃饱了撑的,跟着来凑什么热闹?
可是,这厮疑心颇重,鼻子甚灵,她刻意更换了香粉的味道,又换了一副容貌,应该不会被他瞧出破绽。
夕颜见赫连枫与她搭话,亦屈膝行礼,素白襦裙扫过青石板,惊起几星尘埃:
“劳殿下挂怀,奴婢已经大好了!”
赫连枫盯着她未施粉黛的面庞,眸光微烫:
“前些时日,孤曾几次前往摄?王府拜访,却总是未寻见你,如今见你安好,也便心安。”
一旁的楚烬,轻咳一声,脸上难得带丝歉意,与那日在梵音寺挥掌时的狠厉判若两人:
“那日,是本尊鲁莽了!”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倒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夕颜没想到,素来阴狠的毒王,竟能向她一个小小婢子放下身段,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只得勾唇一笑:
“国师的身份,对奴婢打也打得,不必挂怀。但愿国师以后,勿再那般……奴婢就感恩不尽了。”
蔓萝小声咕哝一句:“还知道说句人话……”
“你是谁?”
想不到,楚烬的耳力甚好,猛地转头,目光如刀。
夕颜心底一跳,面上却佯装惶恐:
“国师大人,她叫红缨,也是摄?王府上的婢子。”
“红缨?”
楚烬眯着眼,在蔓萝身上打量著:
“瞧着你这双眼睛,倒有些熟悉?你方才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蔓萝也不示弱,俏脸一抬:
“奴婢说的就是国师,不分青红皂白,便将夕颜打成重伤,险一险便丧了命。一个大男人,对着弱女子下此重手,真是没品……”
楚烬的脸色,瞬间阴了下来。
夕颜指尖发冷,急忙跨前半步:
“红缨心直口快,她也是与奴婢私交甚好,心疼奴婢,望大人莫怪。”
楚烬只觉得,眼前那个红缨,虽然生得美貌,却怎么看怎么碍眼,莫名觉得讨厌,还想要说些什么,寒枭的身影从朱漆门内转出:
“夕颜,红缨,王爷唤你们快点进殿。”
“是,马上就到!”
夕颜和蔓萝应了一声。
赫连枫嘴角笑意渐深,摆了摆手:
“南晏今日到得甚早啊!走吧,咱们一起进去。”
言罢,侧身相让,目光却是黏在夕颜素白的裙摆上,似要将那抹清浅颜色烙进眼底。
“是!”
夕颜避过他灼热的视线,转身时脚下踩中一粒碎石,发出极细的“嘶啦”声。
赫连枫长臂一伸,似要将她护住,指尖却若有似无地划过她腕间肌肤:
“当心脚下。”
蔓萝跟在夕颜身后,路过楚烬身侧时,故意细腰纤摆,茜色如烧。
楚烬盯着那团风骚艳丽的红,下意识地,再低头看看自己的一袭红袍,
顿觉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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