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的睫毛剧烈颤动,震憾如潮水漫过心尖。
日光在他眼底碎成金粉,映得她鼻尖发酸——
这样深情炽烈的告白,她从未在萧南晏那里听过。
可喉间却像塞著浸水的棉絮,感动与惶恐绞成乱麻,终是化作一声低叹,循着借口拒绝:
“可是……你就要迎娶苏小姐,奴婢纵是卑贱,也不愿与人作妾。”
赫连枫忽然轻笑,指腹摩挲着她唇畔:
“苏莞?她不过是齂后用来稳固苏氏地位的棋子罢了。”
他语气骤然冷下来,却在望向她时重新柔化:
“你可知道,这太液池,父皇曾经带着姨齂来过。其实,在他的心中,或许真正爱过的,唯有姨齂一人。而孤的齂后,不过是一个联姻的棋子而已。而孤不想效仿父皇,这一生他活在对姨齂的思念里,也造就了齂后的悲剧。”
夕颜心头一震,她忽地想起,上一次在皇宫春行馆里,偷听赫连琮和太妃苏纤柔的密谈,似乎听赫连琮也提及过此事。
“在没有遇到你之前,孤对这桩婚事无谓,不过是绵延子嗣,是谁并不重要。可是,孤却偏偏,遇见了你!”
赫连枫目光灼灼:
“孤既不愿误了莞儿,更不愿负你。萧南晏既然将你送予孤,孤绝不会像他那般,只让你做一名见不得光的婢子。过几日,孤便会想办法,向父皇请旨退婚!孤相信,他自己经历过遗憾,最应能懂得个中深意。”
他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正跳得像要挣破胸腔:
“孤要让你,作孤的妻子!”
夕颜猛地抬头,撞进他眼中灼灼的光。
太液池的风卷著莲香袭来,吹得她裙摆簌簌作响。
她忽然想起萧南晏说过的“皇家婚姻皆是权衡”,可此刻赫连枫攥着她的手那样紧,掌心的薄茧擦过她肌肤,竟让她有一股想要落泪的冲动。
“可是,奴婢不配……”
“孤说你配,你便配!”
赫连枫从袖中取出那枚银簪,簪头的夕颜花镶嵌的珍珠,泛著柔光。
他指尖抚过簪身刻的“永夜”二字,忽然轻笑一声,将簪子插进乌发间。
他指腹摩挲着她发尾,呼吸拂上眉梢:
“永夜相思,唯你是光。上一次,这簪子被萧南晏甩到地上,这回,你可躲不掉了——孤的簪子,向来只给心上人戴。”
夕颜望着他眉间的认真,忽然觉得眼眶发烫。
指尖攥紧袖口,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却想起体内的赤忠蛊时,浑身骤然发冷。
或许赫连枫是真心,可她终究是带着蛊毒的死士。
萧南晏虽然将她送给赫连枫,可她明白,他绝不会这般轻易将她放过。
也许,她是他埋在太子府的暗棋——这样的她,如何配得上一国太子的爱?
“夕颜,给孤一个机会。让孤证明,你值得被人放在心尖上疼。”
赫连枫见她眼底忽明忽暗,轻轻晃了晃她的手:
“你可是有什么顾虑?”
她抬头看他,日光落在他发冠的宝石上,映得他眼底的星河愈发璀璨,喉间的拒绝忽然说不出口。
她很想告诉太子,自己的真实身份,很想让自己被囚禁的心得到释放,终有一日能真正属于自己,去心甘情愿地选择幸福。
可是,她不能说。
有些话,暂且埋在风里吧!
赫连枫见她未曾言语,也不想太过勉强她回复。
两人静静地站在池边,任夕阳西下。
太液池的睡莲渐渐合拢花瓣,唯有他们脚下的石板,还残留着夕阳的余温。
远处的画舫之中,传来琴声,曲调竟是《凤求凰》。
夕颜望着满池睡莲,忽然觉得,这似锦繁花下,尽是看不见的暗流——
萧南晏的复仇之火,皇后对她的怨怼,苏莞和赫连姝对她的嫉恨,蔓萝的生死未卜,还有赫连枫炽热却危险的爱。
她俯下身子,指尖划过水面,惊碎了满池荷影:
“真美。”
一群银鱼游来游去,鳞片在余辉下闪烁如星。
“当心!”
腰间突然一紧,赫连枫的手臂环过她腰肢,将人带起。
她跌进带着雪松香的怀抱,腰间的力道稳而不勒,赫连枫的呼吸混著莲香掠过耳畔:
“池边湿滑,别摔著了。”
便在这时,赫连枫俯身替夕颜拂去裙摆露珠的刹那,身侧葱郁的丛林中,骤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折枝声响。
那声响宛如裂帛,惊得池边栖息的翠鸟扑棱棱飞起。
习武之人的敏感,令赫连枫与夕颜同时转头,目光如箭般,射向丛林深处。
暮色渐浓,唯有几缕残阳透过叶隙,在水面上织就破碎的金斑。
两人屏息静听,却只闻太液池的水波轻拍堤岸。
赫连枫朗声吩咐不远处的冥影:
“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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