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丰盯住刘裕的眼睛，一眨不眨。
四目相对，一言不发。
吕布等人更紧张得屏住呼吸，生怕惊动这两人。
许久。
田丰忽然露出笑容：“使君，不必再赌，田某愿意为这千秋之功尽一份力量。”
又双手抱拳，一躬到底：“田丰，拜见主公，愿为主公效犬马之劳！”
刘裕也放声大笑，扶起田丰：“某得元皓，如高祖得张子房也，也请元皓多多指教。”
“主公谬赞。”
“元皓谦虚。”
“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相视而笑。
一个笑不露齿又谦谦君子之风范。
一个笑声爽朗豪气冲天。
刘裕拉着田丰坐下，又割了一块带着脆皮的羊肉递到田丰面前：“元皓，尝尝某家手艺，这可是鲜卑人和匈奴人几?年都没琢磨出来的吃法。”
田丰点头称赞：“丰家中也颇有资产，时常吃羊，吃法也多，却第一次闻见这般香味，浓香扑鼻，却不腥膻，闻之胃口大开，油光十足却不腻味，甚妙。”
刘裕哈哈大笑：“除了这烤羊，广牧县的特产便是风干肉，风干牛肉和马肉最佳，来，取一根给元皓先生尝尝。”
高顺立刻递上一根风干牛肉。
刘裕掰下一截转手递给田丰：“元皓，尝尝这个。”
田丰双手接过，放在嘴里仔细咀嚼，表情略显痛苦，但很快便咂摸出味儿来，越嚼越香，表情也越来越享受。
全咽下去后忍不住点头：“确实不同，除了有盐味，还有其他味道，入口坚硬，但越嚼越香，口感相当不差，在南方会生潮变质，但在并州、凉州、西域、草原等干爽之地却能储存许久，当做军粮甚至日常口粮，再合适不过，耐饥又轻便，当真奇妙。”
又忍不住看拓跋慧兰：“为何天天吃肉的草原人想不到这种吃法？”
拓跋慧兰恭恭敬敬回答：“主人说得对，草原人未开化，才脱离茹毛饮血之境，刚刚学会吃熟食，哪有如此之多的奇思妙想？”
田丰笑笑，确实是奇思妙想。
但草原人未开化？
未开化的草原人从先秦时期就频繁入侵中原，直到现在依旧是中原最强大的威胁，匈奴巅峰时期压得强秦强汉都喘不过气来。
中原人?样没琢磨出这样的吃法。
要说，只能说主公的奇思妙想太多，与草原人或者中原人没关系。
主公在广牧县做的种种就是证据，草原人做不出来，中原人也做不出来。
一切功劳，尽在主公。
想到这，看向刘裕：“主公，您在广牧县所作所为暂时无人发觉，可待到黄?覆灭，朝廷缓过神来，必然会追究，您做好准备了？”
刘裕浑不在意地笑笑：“元皓，朝廷现在有余力来广牧县追究？”
田丰却神情凝重：“派大军来讨伐，那不现实，但一定会另行安排文武官员接管广牧县，就算朝廷没有夺功之意，文武大臣士族豪门也不会放过。”
又解释道：“您在广牧县所作所为，若是按在袁公路袁本初头上，那便是振奋人心的大功劳大政绩，足以封候拜将，可在您头上，那便是擅起边战、僭越许可权、私养兵马、图谋不轨，罪大恶极。”
解释完，再问：“主公，届时，您如何自处？”
刘裕哈哈大笑：“元皓，你当某是食古不化不知变通的愚忠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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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丰听到这几个词，心里格外不是滋味：“这……”
自己好像就是那样的人。
刘裕笑罢，撇撇嘴：“元皓，本都尉做事，一向目标明确，认定一件事情就不松口，刚才就说了，这是为即将到来的乱世做准备，广牧县就是某的根基所在，广牧县的一切均是某亲手造就，谁敢乱伸手，某就敢剁了他，袁本初不行，袁公路不行，曹孟德也不行，杨家王家卫家陈家张家的人也都不行。”
说到这里，拍拍腰上【斩蛇剑】，笑道：“说直白点，广牧县就是本都尉的，谁也抢不走！”
身为朝廷命官，说这种话，可以直接定罪，还是最高等级的谋反。
田丰早有心理准备，可听到如此直白的宣言，依旧脑袋嗡嗡响。
主公不只是有野心那么简单，而是真打算造反！
直接把广牧县当成私人领地！
是，朝廷是鞭长莫及，广牧县也确实等于被放弃，但名义上依旧是朝廷治下县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变成私人领地。
朝廷自始至终没有开过这个口子，便是皇亲国戚们也没这待遇，遍布天下的刘姓王爷们也没这待遇，即便封国封王，也依旧受朝廷管辖统治。
若是开了这个口子，天下必然大乱。
换而言之，主公此行，等于践踏大汉王朝的底线。
朝廷若是得了消息，一定会施以雷霆一击来挽回尊严。
主公说这番话，可谓胆大到极点。
田丰胆战心惊，谨慎地问：“主公，真不怕朝廷派兵镇压？”
刘裕呵呵笑道：“怕，所以要在朝廷缓过劲儿之前攫取更多资本，地盘，粮草，兵马，人口。”
又指指北边：“以广牧为根基，向北扫荡最容易拿下的草原，在草原上筑城耕种放牧，把草原变成本都尉的后花园，如此，便有足够的实力对抗朝廷或者其他人的觊觎，待到天下大乱时，直接南下，争霸天下。”
再指指自己的太阳穴：“按照本都尉的计划，明年将铜口河北岸广袤的土地全部开垦成良田，并修理河堤与水渠，同时将中部鲜卑灭掉。”
“明年？”
“对，明年的任务是开荒、治理黄河、扫荡中部鲜卑。”
“铜口河北部可有数百万亩之多，一年时间够用。”
刘裕摇摇手指：“不不不，不止数百万亩，而是至少三千万亩。”
“嘶——”
“不要震惊，明年本都尉会抓捕更多胡人奴隶充当劳力，还会招募更多汉人流民灾民，如果劳力充沛，甚至会择机择址建造一座新城，面积更大，可容纳人口更多，功能也更强大。”
“嘶——”
“除此之外，过几日就会有一支商队南下，进入中原甚至江南，号召天下英雄豪杰齐聚广牧以讨伐胡人，以此收拢天下英才。”
“嘶——”
田丰连吸三口冷气。
开垦三千万亩荒田！
消灭中部鲜卑！
号召天下英雄齐聚广牧县！
这三步棋，一步比一步夸张，一步比一步凶险。
一切顺利还好。
若是出了岔子，很有可能遭受反噬。
尤其最后一条，等于向天下人宣告：“广牧都尉刘裕要举旗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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