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苑内,空气凝重,寂静无声。
素影在寒离问完那句话后,戛然而止,僵停在半空中。
他们这些人是知道的,王爷最讨厌受罚时,哭闹或者求饶之人。
罚了,你便好好受着。
这是冼夙夜的规矩。
话是这么说,但是哪个好人在受罚的时候,还能保持面不改色。
尤其王爷的手段,格外的狠厉,那是能断人脊梁的狠。
素影刚刚一直在试力道,一是看这寒离能吃几分痛,二是要看王爷在何重量下满意。
显然,在他用上八成力时,他看见王爷嘴角勾起了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这都是经验之谈,行刑的活做多了,素影自然能了解自家王爷一二。
于是,他便持续用那力道,直到寒离的后背掀开了皮肉,洇出了血迹。
寒离的双手被高高吊起,身体的重量也全部坠在手腕上。
这样的惩罚不仅折磨着他背后的一层皮,也同样磨着他腕上已然红肿的地方。
他在空中无助地晃动着,任由身体像垂柳般,在房梁下飘曳。
这些痛,他都可以忍,他只是不想今天就死在这里。
也不能残了。
想必,冼夙夜是不会要一个残废的男宠。
冼夙夜不由得冷哼,刚对这个小玩意儿提起一分兴趣,这么快就受不住要求饶了,“想什么呢,你在受罚?”
寒离并没有意外,他也只是随口问问,“哦,是,那奴不用了。那奴能问问,咱们这死了以后包办后事吗?”
冼夙夜:咱们这?
这小玩意儿还挺自来熟。
寒离继续道:“给的是草席还是棺材?地理位置如何?风水怎么样?”
听到这,冼夙夜的眉头直跳,他怎么感觉这小玩意儿是跑他这买房来了?
“怎么,你想死了?”
寒离摇摇头:他还不想死,至少这几天还不行,这不是让你逼的嘛!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奴的生死,不由奴做主,全凭王爷。只是今日后,奴恐怕再难伺候王爷,所以想提前了解一下情况。奴好有个心理准备。”
冼夙夜:呵,还心理准备?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小玩意儿,还要做什么心理准备。
刚刚熄下的那一分兴趣,再一次被提了起来。
老实说,寒离来之前便想好了。
这燕王府虽说是阎罗殿,只要他,跪好、伏好,终归会有他一口饭吃的。
寒离也并没想着在王府能活太久。但他还是挺想买口上好的棺材,那样他就能舒舒服服地躺进去了。
将他这浑浑噩噩的十九载人生,盖棺了事。
草席实在是太简易了。
到时候,他烂掉的血肉和骨头,东一块西一块的,未免不太美观。
所以他不能今天就死了,他还没来得及买棺材啊!
听说好一点的棺材要提前订,还听说,连花纹都可以定制。
也不知道云州城这边的棺材是个什么行情。
他现在身无分文,还不知道从哪能赚到钱。
给冼夙夜当男宠,应该能给点月例吧?
寒离过于专注想着赚钱买棺材的事,连那边冼夙夜说话都没听见。
忽然一阵吃痛,寒离忍不住轻嘶一声,下意识地想要躲避这突如其来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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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股力量却如铁钳一般,紧紧地锁住他的下颌,让他无法挣脱。
定睛一瞧,冼夙夜不知何时靠近了他,正狠狠地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不得不与自己对视。
那修长的手指,带着无尽的威慑力。
冼夙夜的脸色凝重,语气也不似先前那般慵懒,而是透著彻骨的寒凉,“本王与你说话,你也敢走神,看来是真的想死在今日啊?”
那双漂亮的异瞳,此刻也泛起神秘的光晕,仿佛要吞噬掉眼前人。
“王……爷,奴……不是……故意的。”持续与下颌处的力道对抗,寒离才勉强能吐出几个字。
“奴只是……只是……”寒离不知如何解释,只能来回重复著。
他总不能说实话吧,他在想怎么赚钱买棺材?
冼夙夜怕不是要扒他一层皮下来。
看着寒离涨红的小脸,急促地呼吸,冼夙夜忽然意识到,“是他们强迫你吃的药?”
寒离:???
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何意?
“你服了媚药,本王知道。”冼夙夜猜想,刚刚那一时的走神,可能是那药所致。
寒离这才恍然大悟,冼夙夜这话题转得也太快了。
巧了,他正好找了半天借口,找不出来,倒是冼夙夜递了个台阶给他。
他赶紧接住,言道:“是……也不是。”
这是什么模棱两可的答案,冼夙夜眯起了双眸,将寒离整个人又往前拉了拉。
冼夙夜本就生得高大,寒离踮起脚才与他的身高将将持平。
这猛然一拉,寒离的双脚彻底离开了地面,全部的重量都压在手腕上了。
腕上的刺痛,引得他皱了皱眉,“一开始吃的不是。在苏府时,吃的是软筋散。后来才吃的。”
冼夙夜:“哦?从京城到这要二十天,你一直吃著软筋散?”
他没想到,这人还吃了软筋散。
什么样的男宠,需要这般对待。
刚刚听这人说他有内力,这苏泊清那个老东西送给本王一个会武功的男宠是何意。
寒离:“不,他们说要快点到,所以前十天走的陆路,后五天走的水路。在陆路时,一直吃的是软筋散,到了水路,才换的药。”
冼夙夜:“为何,他们怕你跑了?”
“是,他们觉得陆路方便奴跑,所以吃了软筋散他们才放心。后来坐上船,那人说怕奴伺候不好,要提前准备一下,便给奴灌了药。”
冼夙夜听明白了,一开始的软筋散是寒离心甘情愿吃下的,而后的药,应该是被迫服下的。
若是连续吃了这么多天软筋散,想来他功夫再好也无力反抗对方。
怪不得他服下那药,意识还能清醒著,吃了这么多天,忍了这么多天,这药怕是对他的作用越来越小了。
冼夙夜:“那你是何人,又因何心甘情愿被苏家送来此?”
捏著寒离下颌的力道始终没有散去,二人靠的很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说话时,喷洒在他面颊上男人独有的气息。
冼夙夜对这种极致的距离并不排斥,这样他才能观察到对方脸上任何表情,哪怕是轻微的异动,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更何况这种威压下,会给受刑者带来无尽的压迫感,出错率也会提高。
见寒离不做声,冼夙夜诘问:“怎么,不想说?”
冼夙夜知道,每一个被送到他这里的人都带着任务。
或为了讨好奉承他,或为了拉拢他,又或者想杀他……
总之,一个个心怀鬼胎,这个寒离自然也不会例外。
寒离知道冼夙夜早晚会问,只是没想到这问题来得这么快,也没想到卡在自己被罚的半路上。
他也的确不想说,但他深知,在冼夙夜面前,要想活着,便不能违背。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角,怯懦道:“奴……奴是苏侯爷家的暗卫,因任务失败,被罚,送给王爷。”
“哦?原来是个别人不愿意要的脏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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