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明眉头紧皱，双眼紧紧地盯着顾秉谦，似乎想要透过他那看似平静的外表，洞察到他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

然而，顾秉谦却面无表情地阴笑着，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那么，他们就必须由陛下来给他们许下承诺，同意他们拥有完成这些承诺所需要的某些特权。”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仿佛在暗示著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够利用这些特权，通过大明律法所不允许的特殊方法，来养活他们的家人以及众多的家仆。”

丹明喃喃自语道：“是这样吗？”他的身体缓缓地向后靠去，重新倚在了那宽大的龙椅上，心中却在快速地分析著顾秉谦刚才所说的那番话。

按照顾秉谦的说法，地方上的基层管理已经与大明律法本身渐行渐远，两者之间的联系变得微乎其微。如今，基层的管理主要依赖于地方上的豪强和乡望们，他们通过道德、一部分法律，甚至是他们手中所掌握的暴力来维持秩序和进行管理。

当顾秉谦说出这番话时，他的神态显得十分坦然，完完全全就像是在解释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由此看来，这就是当下这个时空之中大明的现实，是一种众人皆知的潜规则。

尽管丹明对这种漠视大明律法的行为深感厌恶，但他也清楚地意识到，在当前的情况下，这几乎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这种封建至极的统治方式已经存在了数百年甚至上千年，它深深地烙印在每个人的思想中，难以轻易改变。

丹明继续深入思考着顾秉谦的话，他意识到，在这个时空里，大明律法几乎限制了所有能够带来大规模利益的行为。

这意味着，官员们在大明律法的框架内很难获得丰厚的利润。然而，微薄的俸禄却迫使他们必须具备大规模获利的能力，以满足自身的需求和欲望。

因此，除了那些胆大妄为、敢于冒险直接违反大明律法以谋取私利的人之外，其他的官员必然会或多或少地从皇帝的某些“许诺”中获得某种“法外开恩”的特权。毕竟，如果没有这些特权，他们又如何能够“合法地”获取足够维持自己家族运转的金钱呢？

丹明在想通这些事情之后，继续向顾秉谦发问：“既然如此，朕是否只需要给他们许下承诺就可以了？”

他自认为已经完全理解了顾秉谦的意思，无非就是对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开出他们所期望的空头支票，让他们按照空头支票上的内容去行事。

让他们先完成大明的目标，然后再利用在这个过程中所获得的特权来满足他们自身的利益。理解这些，对丹明来说，其实并不是一件难事。

顾秉谦闻言却故作高深地捋髯笑了笑，在被丹明瞪了一眼之后，才拱手行礼，继而解释道：“陛下若是觉得只是许诺，便能够达成制衡，则大明社稷危矣！”

丹明端坐在龙椅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凝视著顾秉谦，语气沉稳地说道：“顾首辅，请继续为朕详细讲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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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秉谦见状，连忙躬身回应道：“回禀陛下，许诺确实只是赏赐的一种方式罢了。正如季汉诸葛丞相在《出师表》中所云：‘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然而，现今魏厂臣身负重伤，难以施展其能力。如此一来，所谓的‘宫中府中，俱为一体’便难以实现了。因此，陛下需要特别关注的，便是‘陟罚臧否，不宜异?’这一点。”

说罢，顾秉谦拱手作揖，然后抬头观察了一下天启皇帝的神色，确认皇帝仍然在专注倾听后，才缓缓开口继续讲道：“若是陛下仅仅依赖许诺这一种方法，那就意味着陛下仅仅运用了‘赏’这一种手段。”

他稍稍加重了语气，郑重地说道：“然而，陛下，您?样也需要巧妙地运用‘罚’的手段啊。”

皇帝听闻此言，面露疑惑之色，连忙追问：“哦？这其中的道理，还望顾爱卿能为朕详细解说一番。”

顾秉谦微微颔首，接着解释道：“就拿陛下在大朝会上使用的‘鞭笞’来说吧，这确实是一种直接且行之有效的惩罚方式。但是，这样的做法也可能会带来一些负面效应。”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尤其是像陛下那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留情地当众鞭笞有罪的官员，这种行为很容易引起其他大臣们的反感。”

顾秉谦的语气有些对天启皇帝的警告意味，继续说著：“即便他们表面上不敢表露出来，但内心深处肯定会对陛下产生不满和抵触情绪。长此以往，官员们心中的芥蒂会越来越深，最终甚至可能引发强烈的反弹。”

丹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已经是对顾秉谦的话有所领悟。

顾秉谦见状，趁热打铁地补充道：“不过，陛下，虽然这种方法可能会引起一些不良反应，但它之所以在历朝历代被广泛采用，自然有其独到之处。毕竟，‘鞭笞’这种方式能够极大地羞辱罪臣，让他们深刻认识到自己的过错，从而起到一定的惩戒作用。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它也不失为一种极为有效的‘罚’的方法。”

丹明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的头微微向下倾斜，表示对这个话题的认可。这些确实都是一些陈词滥调的普通说法，无需过多费心就能轻易理解。

他轻点了一下头，然后用一种略带质问的语气对顾秉谦说道：“顾爱卿啊，这些不过是些老生常谈的话题罢了，实在没有多少讨论的价值。倒不如你给朕讲讲那些……”

丹明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合适的措辞。他的目光落在顾秉谦身上，注意到从奏对开始，顾秉谦就一直在使用各种微妙的小动作来吸引自己的注意力。于是，丹明决定顺着这个思路继续说下去：“不妨给朕讲一些有趣的方法吧。”

顾秉谦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稍稍挺直了身子，用一种看似恭敬的口吻回答道：“微臣遵命。不过，微臣斗胆问一句，不知陛下对于王阳明这似忠似奸之辈有何看法呢？”

丹明的眉头微微一皱，他没想到顾秉谦会突然提到王阳明。然而，当他听到顾秉谦对王阳明的评价时，心中不禁一动。

顾秉谦虽然口口声声说王阳明是“似忠似奸之辈”，但从他的语气和表情来看，分明就是在暗示王阳明是个“大奸似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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