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夜宴唐瑞(1 / 1)

夜色如墨,官道上马蹄声急促如雷。白敬显伏在马背上,冷风刮得他脸颊生疼,却压不住他内心的焦灼。

"初雪..."他在心中咬牙切齿,"你这一逃,是要逼死为父啊!"

"彭家……"想到彭家,他更是咬紧牙关,思绪翻涌,"若没有彭家的财力支持,自己这五万两银子如何凑得齐?"

他攥紧缰绳,指节发白。初雪逃婚,彭家颜面尽失,自己登门赔罪是必然的。但光靠低头认错,恐怕换不来彭家的鼎力相助,甚至连原谅都难求来。

"必须让他们看到更大的利益……"白敬显眯起眼睛,心中盘算著,"若我能升任海宁知州,手中权柄大增,对彭家的生意自然大有裨益。"

他忽然冷笑一声:"彭远是个商人,商人重利。只要我许他海宁的盐引、漕运之权,他岂会不动心?"

想到此处,白敬显稍稍安心。但随即又皱眉——若彭家狮子大开口,要独占海宁的商路,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罢了……"他长叹一声,"先渡过眼前这关再说,日后的事之后再算。"

他猛地一夹马腹,马匹吃痛,嘶鸣著加速狂奔。月光下,白敬显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官场如战场,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就没有回头路了。

马匹喘著粗气,在月光下狂奔。白敬显望着远处隐约的灯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既然女儿靠不住,那就只能从别处想办法了。

月来客栈二楼,一间雅室灯火通明。

这间雅室原是客房,莫罗接手客栈后,特意命人重新布置——撤去床榻,换上红木圆桌,四壁挂上字画,窗前摆了一对官帽椅。虽不算奢华,但胜在清净雅致,最适合私下宴请。

"唐兄,请!"莫罗推开雅室的门,笑着引唐瑞入内。

唐瑞环顾四周,赞叹道:"莫兄这雅室布置得甚妙,比那些大酒楼的包厢还要舒适。"

莫罗笑道:"粗陋之处,唐兄莫怪。只是想着日后总要招待朋友,总不能都在大堂里喧哗。"

刘颜早已备好酒菜,见二人进来,盈盈一礼:"唐大人。"

唐瑞连忙还礼:"刘掌柜客气了。"他目光在刘颜身上一扫而过,心中暗叹——这位女子姿容绝世,难怪莫罗对她另眼相待。

待刘颜退出,莫罗亲自为唐瑞斟酒:"唐兄,今日咱们可要不醉不归啊。"

唐瑞接过莫罗的酒,举杯一饮而尽,感慨道:"莫兄颇受皇上重视,年纪轻轻就已是御前侍卫,前途不可限量啊。"

莫罗摇头:"哪有什么不可限量,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倒是唐兄在吏部多年,刚正不阿,令人钦佩。"

唐瑞苦笑:"刚正不阿?不过是得罪的人多罢了。若非莫兄今日相邀,我在京城连个喝酒的朋友都难寻。"

莫罗正色道:"唐兄此言差矣。官场浮沉,能坚守本心者寥寥。我虽与唐兄相识不久,却觉得一见如故。"

他顿了顿,坦然道:"实不相瞒,家父是瓜尔佳文敬,我在家中排行最小。"

唐瑞闻言一怔:"可是督察院那位瓜尔佳文敬大人?"

莫罗点头:"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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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瑞恍然大悟:"难怪莫兄气度不凡。不过……"他犹豫了一下,"文敬大人在朝中素有清名,但莫兄为何不借家中之力,反而听说莫兄是从九品小吏做起?"

莫罗笑了笑:"男儿立世,当凭自身本事。靠祖荫得官,终究落了下乘。"

这番话听得唐瑞心头一热,拍案道:"好!莫兄这般志气,唐某佩服!来,再饮一杯!"

雅室内烛火摇曳,唐瑞仰头饮尽杯中酒,眼中浮现几分自嘲:"莫兄可知,我在吏部这些年,同僚们都唤我什么?"

莫罗为他斟满酒杯:"愿闻其详。"

"铁面判官。"唐瑞重重放下酒杯,杯底在桌案上磕出一声脆响,"去年浙江布政使的侄子捐了个知县,履历上写着'熟读经史',结果我当面考他《论语》八佾篇,他连'是可忍孰不可忍'都背不全!"

莫罗闻言大笑:"唐兄这是砸了人家的金饭碗啊!"

"岂止!"唐瑞拍著桌子道,"前月户部侍郎的小舅子要升调,我查出他任上亏空库银三千两,硬是把调令扣下了。"他忽然压低声音,"结果你猜怎么著?第二天我值房的砚台里就被人掺了臭水——写出来的东西全是臭的!"

莫罗听得目瞪口呆,唐瑞却越说越激动:"最可恨的是上月考核,同僚们联名给我评了个'刚愎自用'!"他猛地灌了口酒,"我不过是不肯在卖官鬻爵的文书上盖章,就成了众矢之的!"

烛光下,唐瑞的眼角微微发红。莫罗注意到他官袍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腰间玉佩也是寻常青玉——这在遍地绫罗的京城官场实属罕见。

"唐兄..."莫罗正要说话,雅室的门突然被轻轻叩响。

刘颜端著醒酒汤进来,柔声道:"二位大人,厨房新熬的酸笋鸡皮汤,最是解酒。"

唐瑞慌忙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强笑道:"多谢刘掌柜。"待刘颜退出,他摸著粗瓷碗沿低叹:"这些年除了家中老仆,也就莫兄和刘掌柜这般待我了..."

莫罗忽然起身,从衣柜中取来了一只锦盒:"唐兄请看。"

盒中是一方青田石印章,上刻"守正不阿"四字。

"这..."

"我入宫当值那日就备下了。"莫罗将印章推过去,"本想寻个机会送给唐兄——满朝朱紫,配得上这四字的,唯唐兄一人耳。"

唐瑞捧著印章的手微微发抖。多年冷遇,早让他习惯了官场的世态炎凉。此刻这方温润的石头,却烫得他心口发疼。

"莫兄..."他喉头滚动,"这礼太重了..."

莫罗举杯相碰:"唐兄若看得起我,往后这月来客栈就是你的家。官场浊流里,总该有个能说真话的地方。"

唐瑞也激动的说道:莫兄这个朋友我没有噷错。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刘颜的轻咳声:"二位大人,夜深了,可要再加些酒菜?"

唐瑞会意,哈哈一笑:"不必了。今日与莫兄畅谈,实在痛快。改日再聚!"

窗外打更声远远传来,三更天了。可雅室内的烛火,却比任何时候都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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