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总是在人最绝望的时候,给予一丝微弱的希望。就在他们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个消息如同暗夜中的一点星火,照亮了他们黑暗的世界。
薛敬山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像是要将过往的压抑和如今的复杂情绪都借此排出体外。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挤出,带着难以平复的震颤,开始讲述:“前些日子,我们在四处流浪、寻求生机的途中,偶然听闻,清风城正在大量收留难民。不仅如此,传言只要参与城池的建设工作,就能获得一处安身之所。
这个消息对我们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于是我带着我们几个人一同前往清风城,希望能在这里找到一个安稳的居所。”
说到这里,薛敬山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猩红的血丝,像是燃烧的火焰,又似无尽的悲愤在眼中汇聚。
原本坚毅的面容此刻被痛苦与愤怒彻底取代,扭曲得近乎狰狞:“可等我们真正踏入清风城地界,却只看到欺压。
城内,那些富得流油的大户们,就像毫无人性的恶魔,用区区一袋糙米,就能轻易换走几个流民。他们把这些可怜人当作毫无价值的廉价劳动力,随意驱使、肆意剥削。凭什么?
凭什么城里的人可以享受着锦衣玉食、奢靡的生活,而城外的人却要在饥寒噷迫中苦苦挣扎,甚至面临饿死的悲惨结局?这世道还有天理吗?”
此时,路不凡等人聚皆沉默,不知如何回答他,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不公平。
紧接着就听见他接着说:“而官府的所作所为更是?人发指、丧心病狂。他们竟然公然强征流民去开山采石,那些狗官完全不把流民当人看,只当作可以随意驱使的牲口。
在那暗无天日的采石场里,累死的人堆积如山,尸体就那样随意丢弃,无人掩埋。可即便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拚命劳作,流民们连顿饱饭都吃不上。都是人,为何我们要遭受这样非人的待遇?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一声声的质问,像是在回答,又是像宣泄心中的怒火!
“即便如此,为了能在这乱世中寻得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为了让兄弟们不再跟着我四处漂泊、忍饥挨饿,我们还是选择了忍耐,将心中的愤怒暂时压抑。
想着只要勤恳干活,或许真的能在这里活下去,能有个容身之处。
可谁能料到,一天在采石场休息时,我们听到几个衙役在一旁闲谈。他们满脸得意洋洋的神情,用轻佻、炫耀的语气谈论著,说只需要一点粮食,就能换走一户人家的闺女。
更?人发指的是,他们还大言不惭地说,这些被换走的女子,没过几天就会被折磨致死,而他们竟然以此为乐,把别人的痛苦当作消遣的谈资。
那一刻,我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我想起在雁门关浴血奋战的日子,想起那些为了保护百姓,不惜牺牲自己生命的兄弟们。我们曾经拚命守护的,难道就是这样一个黑暗、残忍、毫无人性的世道?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打开边关城门,让草原蛮子收拾这些丧尽天良的恶人!我们那时候,杀了那几个衙役。从那以后,我们走投无路,无奈之下只能落草为寇。”
薛敬山突然声音哽咽,肩膀微微颤抖,转瞬之间,哽咽化作了震天的怒吼:“方才远远看见你们身着华丽服饰,我不禁联想到城里那些用粮食换人命的富户,想起你们那副贪婪、丑恶的嘴脸。
才动了打劫的念头。如今,我已将一切和盘托出。要杀要剐随你们,但求你们放过我的兄弟们,他们都是听我命?行事,从未主动伤害过他人。”
武岚欣静静地听完匪首的诉说,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一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的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纠结与挣扎。这些人身份实在太过复杂,说是逃兵吧,他们却有着如此?人同情的苦衷;说是逃难的难民吧,可他们又都是曾经军中的精锐之士;若论起罪行,除了杀那几个作恶多端的衙役,他们似乎也并未犯下其他不可饶恕的恶行。
此刻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血腥的气息,厮杀过后的寂静让人不寒而栗。武岚欣一袭白衣虽沾染尘土,却依旧身姿挺拔,手中匕首泛著冷冽寒光,剑尖还滴落着几缕鲜血。
她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路不凡,似在等待他的决断,又像是在寻求一丝指引。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阿虎和阿豹满脸焦急,身上血迹斑斑,单膝跪地,声音中满是愧疚与惶恐:“末将救驾来迟,请少主恕罪!” 二人的衣衫早已被匪徒鲜血浸透,暗红的血迹在雪地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不过好在他们身形并未因伤痛而佝偻,仔细查看之下,身上也没有明显的致命外伤。武岚欣微微点头,语气虽冷,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无碍。”
一旁的无双,在听到护卫称武岚欣为少主且说救驾来迟时,那双明亮的眼眸瞬间眯起,宛如一只警觉的狐狸。
他的目光在武岚欣和两个护卫之间来回扫视,又若有所思地看向武岚欣,那眼神中带着探究与思索,让人捉摸不透他心中所想。
片刻后,她垂下头,继续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中的短刃,刀刃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著冷冽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它刚刚经历的杀戮。
而路不凡里的稍远,还在远远的马车之上,并未留意到这一称呼带来的微妙变化。他只知道武岚欣出身名门,是豪门望族的千金,至于阿虎和阿豹,见到拜倒在武岚欣的身前, 他单纯地以为是暗中保护武岚欣的护卫,心中并未多想。
武岚欣将目光转向路不凡,开口问道:“先生,这些人该如何处置?”征询著路不凡的意见。
路不凡听闻,先是微微一怔,随即毫不犹豫地跳下马车。
他方才也听到了土匪们的对话,知道这些人并非穷凶极恶之徒。他们曾经是镇守边防的英雄,保家卫国,如今落草为寇,不过是见到了城中富户欺压流民的行为所激怒,心中一时间难以接受罢了。
路不凡心中不忍轻易取人性命,在这人命如草芥的乱世,他虽无权无势,却有着一颗善良且坚定的心,不愿轻易沾染血腥,更不愿做那草菅人命的恶人。
于是,他走到武岚欣身旁,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忐忑地询问:“能放了吗?” 武岚欣静静地听完,目光与路不凡对视片刻,随后微微点头示意。
得到武岚欣的应允,路不凡心中悬著的大石头终于落地,暗自庆幸不用再面对血腥的场面。
然而,作为一名教习,他心里非常清楚,在自己学生面前,自己绝对不能对这件事情坐视不管、听之任之。
毕竟,如果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他们,不仅无法给他们一个应有的教训,更无法引导他们走上正途。若不加以约束,将来或许还会继续为非作歹。到那个时候,恐怕就会造成更多无辜之人受到伤害,而这显然是得不偿失的。
既然如此,倒不如趁此机会,好好地教教他们如何遵守一些基本的规矩,杜绝草菅人命,就算是打劫也应该有所原则。同时也给他们来一场精神上的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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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袍,大步走到匪首薛敬山面前,眼神坚定而锐利。
“你就是匪首吧,我叫龙傲天。” 路不凡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他笑着扫视了一眼倒地的众人,缓缓开口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此处乃是我‘龙傲天’的地盘!巧了不是,竟敢在我的地界上打劫我,胆子不小嘛。”
薛敬山一脸呆滞,在这个君权神授的时代,“霸天帮”本以为自己的名字已经足够霸气,可听了路不凡说出的名字,众人瞬间觉得“龙傲天”更胜一筹。
他们心中不禁暗自嘀咕,难怪自己一行人打不过对方,想不到遇见同行了,对面才是真正的山匪,难怪武艺高强,自己一群人也拿不下对面一个。
而此时,无双和武岚欣瞪大眼睛看着路不凡的操作,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
就见路不凡接着开口道:“刚才你所说的话,我听见了。虽然有苦衷,但是呢,我也不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原谅你们。
毕竟,就在方才,你可是想取了我们的性命!”路不凡的话语诚恳而坚定,每一个字都仿佛重锤,敲在薛敬山的心头,让薛敬山一时语塞,不知如何辩驳。冷哼一声,倔强地将头扭到一边。
“说说吧,打劫过多少财物,都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们不死。”
路不凡在这里生活已经有一段时间,早已见惯这里的人们生活的环境。这是一个强者生存,弱者淘汰的残酷世界,强者肆意欺负弱者,而弱者又会将怨气发泄到比自己更弱的人身上,仿佛只有通过欺负弱者才能获得那可怜的优越感。
路不凡其实心里对他们并没有多少恨意,甚至说对他们的经历有些同情,但是他们既然打劫到自己的身上,那么就该让你们出出血,长长教训。如果以后想报复,那你们就找龙傲天,管我路不凡啥事。
就见,薛敬山看向路不凡,脸上满是无奈:“没钱。”
听完,路不凡一巴掌扇在了薛敬山的脑门上:“没钱你还敢嚣张。要钱不要命是吧,好,来把刀给我,我来宰了他。” 说著就要起身去拿刀,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想放你一马你竟然不是好歹。
“别别别,我们是真没钱,我们还没打劫过人。” 薛敬山一脸苦瓜色,急忙解释道:“我们来这里零零总总就遇见三拨人,第一波来了一群逃难的?姓。你也知道,他们本就生活困苦,没有油水可捞,所以我们第一次一无所获。
第二次,来了个不知名的高手,我们想要拦截,可人家功夫高强,我们竟然不是此人一合之敌,不仅没打劫成,还伤了不少人。第三次遇见的就是你们了。”
说完,一脸的无奈与沮丧。打劫三次,次次无功而返,说起来还真是倒霉透顶。
路不凡本想着,见他们没做多少恶事,如果给点钱,就把他们放了,结果是万万没想到,这群人不仅倒霉,还倒霉得出奇。
路不凡没了问下去的兴趣,而此时,武岚欣却上前一步,眼神中带着好奇与警惕,询问道:“什么样的高手,你们合力竟拿不下。”
武岚欣之所以如此好奇,是因为前些日子也听暗卫的人向她汇报说,清风城似乎来了个高手,自己的两个暗卫不知所踪,所以她有些怀疑是薛敬山所说的神秘之人。
此时,薛敬山回忆著当时的场景,回答道:“我们也不知,只知道是个男人,身高八?左右,蒙着面,根本没看清面容,但是那功夫极高,我们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
最后,知道我们没伤害过人之后,才饶我们一命。我们正准备离开此地,恰巧遇见你们,也想着,临走时候弄点盘缠。”
武岚欣听完后,眉头皱得更紧,陷入沉思,不知在想着什么,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最后,路不凡开口道:“以后别让我看见你们,这地界是我龙傲天的地盘,要去就去两国边境交界的附近处,那里往来的商人最多,油水也最足。”
在场众人听了,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所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行侠有行侠的道义,劝你们好自为之。” 路不凡说著,从袖口里掏出十两银子丢给了他们。“滚远点,别让我再看到你们。”
他出门时一塿带了五十两银子,购买物资已经花掉了十两,如今兜里只剩四十两,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拿出十两交给薛敬山,就当是自己行善积德了。
听了这番话,这群刚才被刀架在脖子上都面不改色的汉子,眼中竟然闪烁起了泪花。
这三年来,他们在这冰冷的世道中四处漂泊,吃尽了苦头,受尽了屈辱,从未有人对他们释放过善意。而今日,路不凡不仅没有追究他们的过错,还给他们钱,虽然说著强硬的话,但这份突如其来的善意,却让他们这些铁骨铮铮的汉子也不禁为之动容。
薛敬山颤抖著双手接过钱财,眼中满是感激,慌忙道谢,并郑重承诺:“阁下大恩,在下铭记于心!日后定当坚决不欺压良善,不滥杀无辜!”
路不凡见事情已了,便准备告辞。他看了眼武岚欣和无双二人,他们对路不凡微微点头,表示认可路不凡的处理方法。
于是乎,他们重新登上马车,带上刚才舍命都要保护武岚欣的两个护卫。
车夫见状,那是片刻都不想多待,急急忙忙用那颤抖的双手,抽打马鞭,老牛拉着马车缓缓前行,车轮在地上碾出两道长长的痕迹。
出发之际,薛敬山突然大声喊道:“今日承蒙阁下之恩,日后若是需要帮忙,只管言语一声。上刀山下火海,在下义不容辞!”
其余劫匪听了,也纷纷齐声高呼:“上刀山下火海,义不容辞!” 那声音响彻山林,久久回荡,仿佛是他们内心最真挚的誓言。
路不凡听后呆愣片刻,随后潇洒地向后挥挥手,马车缓缓启动,朝着目的地继续前行,扬起一路尘土。
望着马车远去的背影,一名粗糙的汉子走到薛敬山身边,小声问道:“大哥,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薛敬山眼神坚定地看向远方,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绝:“刚才没听到吗?去边境!从今天起,咱们也叫‘龙傲天’!”
那汉子捂著伤口,小心翼翼地问道:“他们说的话能信吗?” 薛敬山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语气平静却又带着一丝感慨:“你懂什么?他是读书人。看他说的多有道理。读书人的心,真脏啊!”
说罢,他轻轻摇头,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不知是敬佩,还是感慨,亦或是其他难以言说的情感,在这乱世之中,一切都变得如此难以捉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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