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吃完早饭，张翠娥擦了擦嘴，站起身，一手把两个女儿的围巾往脖子里塞了塞。

“彩凤，桂花，娘今天要去看铺子，你们先回招待所看着东西，谁都不许给我乱跑。”

李彩凤一听就急了。

“娘我跟你去！”

张翠娥拍拍她脑袋。

“听话，娘头一回办正事儿，得清静点。”

李桂花也噘嘴不高兴。

“那你早点回来。”

张翠娥点头，眼神坚定。

“等我回来，明天咱就有落脚的地方了。”

说完，转身出门，步子又快又稳，直奔镇西口。

镇西口，早晨八点五十。

这是一条偏僻冷清的小巷，青石板地面已经碎成了龟裂纹，街角还堆著一堆烂白菜叶子。

晨风带着泥土味吹过街头，街面冷清，只有偶尔路过的早市菜贩推车发出吱呀吱呀的轮声。

尽头处，一座小铺面孤零零地站着，像是从上个年代里硬生生漏下来的一口老锅盖。

墙灰脱落，木门歪斜，窗子糊著破报纸，角落一堆碎砖瓦、烂箩筐、锈掉的铁钉子混成一堆。

最显眼的，是那扇门上斜挂著的一块旧木招牌，只剩下一个风吹雨打后仍勉强露头的“粮”字，像是还不服老地在坚持喊著。

“这里曾经，是个正经铺子。”

张翠娥背着布包站在门前，眯眼看了一圈。

下一秒，她弯腰一脚踹开门，“嘎吱”一声，门框几乎被踹歪。

灰尘扑面，气味潮湿。

但她眼中却是一抹亮。

“破是破了点，骨架还在。”

“命也是这玩意儿，破在外头、铁在里头。”

她踩进屋里，四下打量。

屋子不大，十五平方顶天，灶台早就塌了个干净，墙角还有蜘蛛网跟空心砖抢地盘，地上布满老鼠屎和一个不知道哪年扔进去的旱烟杆子。

可她看的是——

位置靠街角，转弯视野好。

离小学不到五十米，粮站背后就是卫生所。

通风、亮堂、有下水。

这哪里是什么破铺子啊，简直就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黄金铺面。

“哎哟，真是来看铺子的呀？”

门口响起一个干瘪的声音。

一个身材单薄、穿着蓝布夹袄的小脚老太太踩着毛线拖鞋晃晃悠悠走来。

她姓钱，是这间铺子的房东，镇上出了名的“惜命抠门儿”，这铺子她挂了五年转让牌，连耗子看了都绕路。

“我跟你说，我这铺子虽然破，位置可不赖！后街是粮站，左边是小学，右边是卫生所，整条巷子就我这儿靠街面——你要真会做生意，这地方迟早得升值！”

“你别看这墙旧，那是‘岁月感’——现在都流行这种老风味！”

张翠娥听着，嘴角没动，眼神也没起伏，只是把布包解开，抽出一叠票子。

“三?，现金。”

钱老太眼睛一亮，正要点头，忽然一顿，又开始变卦。

“哎呀你看我这脑子……我突然记起来，前阵子隔壁铺子卖了三?五，我这位置更好，你说是不是得——”

她话没说完，张翠娥已经开口，声音不高，却冷得让人打个寒颤。

“老太太，我是来做买卖的，不是来听你讲评书。”

“你要真想要三?五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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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你得给我装炉子、砌灶台、补门补窗、清灰除虫，顺带再留张床，让我今晚能睡人。”

“你舍得弄这些，我也舍得多掏五十。”

她抬手往门上一抹，手心落下满掌黑灰。

“你这破门一推就响，墙皮一摸就掉，地上能滑死人，窗户漏风漏雨，十年没人碰，我敢说你连户籍地都快忘在哪了吧。”

“我不是买新铺，是买地盘——你爱卖就签，不爱卖我立刻掉头，街口还有个更干净的。”

“再墨迹，我替你贴张‘免费送’上去。”

钱老太一时间被说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眼珠子直打转。

她本想讹点小钱，结果碰上一张?子嘴，真要一分不少地耗到底，她还真不占便宜。

咬咬牙，瘪著嘴道：

“……成吧！你这嘴利得跟?子似的，我讲不过你，三百就三百，谁让我运气差撞你手里了。”

不到十分钟，张翠娥就跟钱老太一起去了镇房管所。

房东一边掏户口本，一边感慨。

“也就你这样脾气的人能收下这破地方，算我栽了。”

张翠娥翻出自己准备好的身份证明和购房声明，嘴角噙著一抹不紧不慢的弧度。

“你不是栽，是脱手。”

“我接过来，是为了让它变样。”

上午十一点半，镇房管所门口。

张翠娥站在阳光下，望着手中那一张盖著红章的《产权转让书》，一张正式合同，烫金泛光，沉甸甸的。

她眼中没有欢喜，也没有激动。

只是沉静、平稳，就像终于拿到了能握住命运的第一把钥匙。

她抬头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注意后，拎起布包，绕到镇?府后面的小巷。

那里一排老槐树挡着阳光，是最僻静的角落。

转身站定，打开布包，心念一动。

把刚办好的两份正式房产文书小心翼翼地放进空间里，整整齐齐收在“重要资料”那一格。

接着，她又把包底和空间里剩下的钱全数点清。

她动作飞快，但心思沉稳。

——从夌老栓那搜出的私房钱，塿计3106块。

——这些年她靠补衣服、做针线攒下来的零头，林林总总加起来，42块整。

——昨儿卖房子得了200块，吃饭和住宿花了19块。

——今天买铺子，花了整整300块。

她拢了拢票子，数完最后一张，心里一清：

现在，空间里——还有3029块整现金。

这是她张翠娥，这辈子头一回，真正意义上的“全部家当”。

她收好钱，退出空间，抬头看向巷口那一缕天光，眼中多了一层无声的清亮。

“这一世，我张翠娥终于——要活出点人样了。”

不是要多体面，也不是要人夸。

是要真正地——站直了、抬头了、堂堂正正地过日子！

她一边走回街口，一边默默在心里规划：

“招待所一晚两块，住下去不是办法，接下来得找个便宜点的房子先租下来。”

“铺子要翻修，粉墙、安锅、做水管……钱得往死里省著用，哪怕省一块，也能多买两斤高粱面。”

“但有空间、有灵泉，起步不怕慢。”

“我要的是生根发嵞，不是随便混日子。”

她脚步不急，眼神却越来越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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