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翠娥站定,看着那个转身欲走的身影,开口唤了一声:
“等一下。”
男人脚步一顿,没回头:“你没事了。”
“我有事。”
张翠娥一手拎着布料,一手指了指他背后的工具包,语气平静:
“你是做装修的?”
男人转了个侧脸,眼神不咸不淡:“……你不是刚看见了?”
张翠娥不急,继续道:“镇西口,粮站后头,有个铺子要翻修,十几平方,门窗、灶台、墙面,三天内得搞定。”
“我一个人干摊,要起火就得快。”
男人这才回头,目光淡淡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声音低哑却不粗鲁:
“你一个年轻女人,胆子不小,黑市这种地方也敢进。”
张翠娥冷笑一声:“你一个男人,敢拉陌生妇女逃督察,不怕被反咬?”
“……”
他沉默了两秒,似是没料到她这句话,最后语气才松了点:“赵寒云。”
张翠娥点头,从怀里抽出一张写着铺子地址的纸片递过去。
“明早八点到,不准迟。你要能干,铺子归你;你要不行,我另请他人。”
赵寒云接过纸条,看也没看她,收进口袋,刚要转身,像是想起什么,随口道:
“你刚刚掉了一块布,我捡了。”
张翠娥一愣,低头一看,果然怀里多了一块青花细布,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叠著。
她抬头再看那男人,背影已经走远。
她嘴角轻轻一挑,眼神微沉,心底却涌起一点从容:
“这人,心细、手快、话不多。”
“还不错。”
她捏紧了怀里的布料,扭头离开黑市。
黄昏的天色落在她肩头,像一块红布洒在命运的磨刀石上。
张翠娥背着布包从黑市出来后,并没有急着回家。
傍晚时分,夕阳低垂,张翠娥沿着镇边一条偏僻小道走进了镇东口的“万兴废品站”。
这地方,是她无意间路过看到的——
一块洗得发白的布条挂在门头,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五个字:“旧货回收处”。
门口支著木架子,上头整齐码著几堆废旧报纸和玻璃瓶,再往里瞅——地面不是泥地,而是铺了水泥板,屋檐也没塌,几根木杆子挂著分门别类的牌子:
【书报类】
【木制类】
【瓷器铁器】
【家具杂项】
张翠娥眼睛一亮——这地方,干净,有门道。
比起她前世在县城见过的那些脏乱差废品场,这里分门别类、收拾利落,看得出来是有人用心在经营。
进去以后,跟看门的老头笑着打了个招呼:“大爷,我想淘点旧家具看看。”
老头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笑眯眯地应声:“自己挑,架子上不问价,标价的都可议。”
novel九一。com
张翠娥拎着包,袖子一卷,蹲下身开始一摞一摞翻。
她先从【木制类】看起。
一堆桌腿、破板子中,她翻出一个木头边角上刻了“苏”字的抽屉,摸上去打磨得非常细,心里一动:“这料子不错,旧货里有细工。”
又在角落看到一块完整木板,掀开后竟是一张折叠小方桌,腿脚都还结实,估计还能继续用。
接着她去【书报类】那堆,翻了十几本废旧杂志和杂画册,才在最底下摸出一摞小学课本——《识字》《算术》《语文》,全是新版的,内容完整。
张翠娥眼睛微微一亮:“能用的教材,回去给两个丫头做预习。”
这两个丫头,她肯定是要送去上学的,只不过自己刚到镇上,要忙的事情比较多,先买几本书让她们看着,也免得两人在家没事干,总想着要干活。
再走到【瓷器铁器】这边,一大堆陶片和破瓶子中,她蹲下身,先是摸出一只缺口的碗,又翻出几只釉面斑驳的老茶杯。
她没急,继续翻,足足翻了十几分钟,手一抬,竟然从最里头的麻袋里,掏出了一对完整的青花瓷瓶!
瓶子不大,巴掌高,纹路是典型的七八十年代工艺,胎质干净,瓷色柔润,关键是——完好无缺!
张翠娥小心地托起,嘴角终于泛起一抹笑:“瓷器堆里淘真货,这运气,不错。”
不管这是真是假,至少她看着还挺喜欢的,这一世,她也要学着讨好自己。
最后,她在书架旁的小罐子里看到一堆脏兮兮的纸票。
她翻著翻著,指尖一顿——
三张长征纪念邮票。七?年版。保存尚可。
她眸色一沉,轻轻地把几张票揣进手心。
“这玩意现在不值钱,过几年,涨得比银原都快。”
她前世可是看过新闻,知道很多邮票最后都会涨价,虽然不知道手里的会不会涨,但也花不了几个钱,全当给自己买个乐子。
她又挑了两把背靠松木、雕花还在的老式太师椅,腿脚虽松点,但还没断,样子古朴,最适合做孩子的读书椅。
收完后,张翠娥把陶瓷、书本、太师椅、老课本、布料、邮票这些一一打了包。
她买得不多,每样却都有分量,加起来就是一堆。
椅子不能拆,瓷器不能摔,课本怕压坏,邮票怕折角……
一只胳膊是背不动的,抱也抱不住。
张翠娥站在废品架旁皱了皱眉,走到看摊的老头跟前,拽出一个亲切又不失利落的笑:
“师傅,能不能借我根麻绳?太多了,拎不走。”
老头原本低头算账,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她一眼,眼神带着点审视,又带着几分意外。
“你一个女人,挑这些破家具和书,拿回去做啥?”
张翠娥笑了笑,声音不高:
“这不是刚搬了家,什么都没有,能省点是点呗。”
老头咂了下嘴,没多说什么,从柜台后摸出一根粗布麻绳递过来:“你会绑不?”
张翠娥当场利落地把两把太师椅横竖交错,一边塞上书、一边嵌著瓷瓶、报纸垫脚,小心翼翼把东西一圈圈绑紧,背带绕在肩上、腰带拉住重心。
这一身收拾好,她略微弯著腰,一手扶住,脚步却稳得像驮麻袋的赶婖汉子。
废品站老头斜倚著门看着她,眼神从最初的“这女人咋还真买”,变成了“这人,还真能扛”。
张翠娥背着那一堆旧物,脚步慢,但沉稳——
就像她在背她自己的命。
巷子口,风吹过破报纸哗啦啦响。
张翠娥走到一个没人的小巷子,四下观察没人后,直接收进了空间。
novel九一。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