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翠娥沉住气，没有开口争辩。
她只是转身，悄悄掏出藏在怀里的糖纸小包，把手伸进来一把，捞出满满一撮水果糖，塞到站得最近的一个穿青布衣裳、看起来挺热心的媳妇手里。
“嫂子，这糖你拿着。”
“麻烦你去把村长和妇女主任叫来，就说……柳家这事儿，今天不处理，我张翠娥就不走来。”
那媳妇原本还半信半疑，一听这话，再看看屋里的惨状，脸色顿时沉下来，点了点头：“行，张嫂子你等著。”
提着糖果，扭头快步去了。
张翠娥目光一动，站定原地，扫了一眼全场。
“大家今天来这儿，不是为我张翠娥，是为我闺女，也是你们村的儿媳妇——李秀兰。”
“我不求你们帮我们出头，但这眼睛都不瞎，良心都还在的，只求大家能说句公道话。”
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此时却没有人多说什么，仿佛都在等。
巷口处，尘土飞扬，哒哒哒的脚步声越踩越近。
张翠娥抬眼，就见一群人提着布包、竹篮，从村道那头气势汹汹地快步赶回来。
——柳家人，回来了！
走在最前头的是李秀兰的婆婆，孙娇娇。
这女人五十多岁，膀大腰圆，脸盘子比簸箕还宽，一双细长眼睛里全是尖刻毒辣，嘴唇薄得像刀片，说起话来直戳人骨缝，在村里向来是出了名的不好惹。
她刚一踏进院子，先是一愣，看到院子里乌泱泱围着一堆人，还有个熟面孔站在中央。
眨眼一看，认出来了——
张翠娥。
孙娇娇眼珠一转，嘴角立刻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嘲意，踩着步子走进来，声音尖尖的：
“哎呦呦，这不是亲家母嘛！”
“可真是稀客啊，来咱们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今儿这是……大驾光临，来巡视啊？”
她嘴上笑着，眼里却满是刀子，阴阳怪气得不能再明显。
张翠娥眼神冷淡，只是站定，没有回应。
谁料孙娇娇这边话锋一转，目光一扫，看见厨房门大敞，锁头断裂，屋里还冒着热气，脸色一下就变了！
“……哎哟喂？！”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接着整张脸迅速涨红，像猪肝一样。
“厨房门？！谁砸的？！”
她几步冲到灶口前，一看断锁和被动过的米缸、灶台，顿时炸了：
“你砸的？你个贱婆娘——你这是干嘛？！你来抢劫的啊？！”
“砸我厨房？偷我家米？！你个烂命的东西，谁给你胆子来我柳家撒野的？！啊？！”
孙娇娇嗓门尖得直冲天灵盖，手指颤抖著指向张翠娥鼻子，像是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撕人。
围观的村民一片哗然。
张翠娥神情未动，只冷冷开口：
“砸你厨房怎么了？”
“我家姑娘一个大活人带着娃快饿死在你家院里——”
“要是我不砸，今天她们娘俩儿就得死你屋里。”
孙娇娇被噎住半秒，紧接着气急败坏地尖叫：“那是她自己不识好歹！我儿子娶她是她的福气！”
这时，张翠娥眼神一冷，脚下一步踏出，沉声回击：
“娶了是福气？你家这福气，是打流产、关柴屋、锁孩子？”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此刻，孙娇娇身后跟着的柳妄秋刚踏入院子，看到自家院子里站了那么多人，下意识地顿住了脚。
他扫了一眼院子角落的那间破屋，脑中第一反应就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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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是……出事了吧？”
他心里“咯噔”一下。
虽说他嘴上不承认，可那点龌龊的事儿，心里不是没数。他知道秀兰不是哑巴，她要真跟外人说了点什么……
可下一秒，柳妄秋脑中又冒出另一件事：
“怕啥？她前阵子不是自己跑回李家村了吗？结果还不是被李老栓亲手送回来的？”
“还讹了我二?块！现在她还有脸喊冤？”
一想到这，原本有些心虚的他反倒挺直了腰板，理直气壮得很：
“我们花了钱，她要死要活关我们屁事？”
另一边的柳大胜，心思就没那么复杂。
他才进门，第一眼看到张翠娥时，眼神明显地一慌，脚下甚至顿了顿。
这女人的眼神太沉，太冷，带着一种他见都没见过的杀气。
他下意识想躲——
可孙娇娇的骂声一响，他的“理智”就又被拉了回来：
“本来就是李秀兰不争气，嫁过来生仨丫头，整天哭哭啼啼，算哪门子的女人？”
“再说了，她娘家还敢砸厨房？！”
他脸色一沉，紧跟着孙娇娇开口，满脸不屑地冲张翠娥喊：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自己女儿不守妇道，跑出去乱来，还回来兴师问罪？”
“你不怕丢人我们还嫌你碍眼！”
听到这话，围观的人群顿时一静。
张翠娥眼神一沉，一步上前，直视著柳大胜，冷冷问了一句：
“你说谁不守妇道？”
柳大胜本能想躲，却被孙娇娇拍了下肩，像打鸡血一样回道。
“说的就是你家那个！跑了回去，还让她亲爹讹了我们家二?块！现在回来还砸门抢米，凭什么？！”
张翠娥冷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寒气：
“你觉得两?块，就够你们活活打死我闺女？”
“够你家那个老不要脸的，半夜往我闺女房里钻？”
这一句落下，柳妄秋脸色当场黑成了锅底。
人群中，有人“嘶”了一声：“……这是说她公公？”
“啧，听说过这家的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孙娇娇咬牙切齿：“你放屁——”
张翠娥却压根不给她插话的机会，转头看向人群，一字一句：
“今天我来，不是求你们柳家道歉。”
“我是来收人的——”
“我女儿，还有我外孙女，从今往后，谁敢再动一下，我这条命，就挂你家门上。”
说到这，她一把将袖子往后一甩，整个人站得笔直，冷意如刀锋扫过。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院墙外、土路边都挤满了人，有的搬了板凳，有的索性扛着锄头站着看热闹。
“啧啧……李家这闺女，瘦成那样还能活下来，命真硬啊……”
“那孩子也太可怜了……啼哭声像猫叫，听得我都发麻。”
“张翠娥是她娘？我记得以前李老栓就看不上她，那女儿回去了还能被卖回来……这日子过得也太惨了……”
“哎你别说，她刚刚那几句话真是——呃，够硬！”
“柳家这边倒是嘴巴硬，一个个骂得跟街头斗鸡似的，也不见个理儿。”
众人窃窃私语，却没人敢插话。
气氛越发紧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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