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厨房热气升腾，锅盖被掀开的一瞬，腾起一股浓浓白雾，夹杂着排骨的香味、葱姜的辛辣，扑面而来。

张翠娥煮了一锅排骨汤，浓白滚烫，香味四溢；又擀了手擀面，粗细均匀，入锅之后，一甩一搅，筋道爽滑、滑不溜口，最后热气腾腾地捞起一大碗。

桌上，还端着她一大早切配好的腌菜拼盘：辣萝卜切得细细长长，红亮鲜辣；酱黄瓜油光发亮，咸中带甜；蒜拌豇豆翠绿脆爽，糖渍红姜薄如蝉翼，带着一点微甜和辛辣。

李秀兰抱着软软坐下，张翠娥则将四碗面依次端到桌上：“趁热吃。”

李彩凤和李桂花两个小姑娘原本还坐得规规矩矩，瞧见那大碗热汤面时却眼睛都直了。

“娘……这上面这块，是排骨吗？”李桂花嗅著香味，吞了口口水，小声问。

“这么大块的……我只在别人请客吃酒席时见过。”

李彩凤也张著嘴，嘴角不自觉挂著一抹汤香，连筷子都没敢动：“我们……能吃吗？”

“当然能吃。”张翠娥笑眯眯地道，把碗往她们面前一推，“这是咱家吃饭，不是蹭饭。”

“放开吃，今天排骨面管够。”

两个小姑娘简直受宠若惊，眼睛发亮地接过碗，刚吸了一口面，立刻眼神就变了。

“好吃！”李桂花嘴里鼓鼓的，眼眶都红了，“娘，你以前……怎么没煮过这个……”

“以前是以前，”张翠娥淡淡道，“以后都不一样了。”

李彩凤默默咬下一块酥烂的排骨，小心翼翼地啃干净骨头上的肉，点头点得像小鸡啄米：“这个汤……比我喝过的鸡汤还香……”

“你就吃吧，”张翠娥看着几个孩子狼吞虎咽的模样，语气温柔得几乎不像她自己，“以后咱家啊，天天都有热饭吃。”

一餐饭，香得仿佛能暖到人心里去。

李秀兰端著碗，听着孩子们的吸面声，看着软软一边吃一边笑，小小的脸都红了，鼻尖也热了，几乎要落泪。

饭后，张翠娥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冲李秀兰招了招手。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李秀兰一愣，下意识问：“去哪儿啊？”

张翠娥却不解释，只回了一句：“去了你就知道。”

李秀兰有些疑惑，却还是抱着孩子跟着她出了门。

两人一路走进县城的街口，穿过早市，绕过粮站，来到一间刚装修完不久的铺子门前。

门头挂著一个白底红字的灯箱招牌，灯箱干净简洁，却在阳光下一眼就能看到那四个醒目的字——“三米白粥铺”。

窗明几净，门前扫得干干净净，门内隐隐传来一股淡淡的草本香气，清新又不刺鼻。

“娘……这是……你开的？”李秀兰怔在门口，几乎不敢相信。

她一辈子没出过省城，连县城里最热闹的街道也鲜少涉足。像这样的门脸讲究、招牌气派、光是从外头看都能让人下意识放低声音的铺子，在她眼里就是“外头人”的世界。

张翠娥拍了拍她的肩：“不是我还能是谁的？”

“里面还有厨房、后院，后院能歇人，灶也全了。我打算做点早粥晚汤，一天三顿都能营生。”

李秀兰迟迟没动脚步，视线被店门内的景象牢牢吸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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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铺子……她从没见过这样的。

饭店正中间是一张长桌，长桌中央嵌著一条细长的黑色轨道。

“这是干啥的？”李秀兰忍不住问。

张翠娥扬了扬下巴，按了旁边一颗按钮，“嗡——”的一声低鸣响起，只见那条轨道上，一段段托盘缓缓滑出，像是有看不见的手在推送，盘子一圈一圈转了起来。

“这是电动传送带，上面的菜自动转，想吃啥就拿，不用喊服务员。”

李秀兰瞠目结舌：“这……这还能自己走？”

她看着那一盘盘冒着香气的小菜，干净整齐，每道菜都用小陶碟盛着，连摆盘都好看得过分。

“这些菜……多少钱一盘啊？”

张翠娥淡淡道：“免费的。”

“啊？！”

李秀兰差点把孩子抱掉，“娘你疯啦？这菜不要钱？”

“早中晚三顿，凡是来吃粥的，免费小菜随便拿，拿几盘都行。”

“……”

李秀兰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脑子都嗡了。

大圆桌一圈都摆着凳子，木头的，样式新奇却稳当又舒服。餐厅两侧的墙上各固定了一块长条桌板，直接嵌在墙上，下面是一排细凳，错落有致，像极了电视里那些“高级馆子”。

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觉得“好看”“洋气”“像做梦”这些词都不够用。

再往里走，是厨房。

和她印象中那些烟火缭绕、砖墙半塌的旧厨房完全不同——这儿只用一道半高的操作台将餐厅和厨房隔开。没有遮挡，没有油腻腻的窗帘，仿佛一脚就能踏进厨房做饭。

陶瓷锅盆整齐摆放，调料罐光洁透亮，案板上切菜刀悬挂在一排磁铁上，整整齐齐。

“像进了家里头的厨房……”李秀兰低声喃喃，却比家里那一方灶台宽敞明亮十倍不止。

“后头还有一间房。”张翠娥继续领着她往里走，推开厨房后的门，“这里以后能住人。现在放的是些杂物，等腾出来，就是咱家多出来的一间屋。”

房间虽小，但整洁通透，窗外还有一小方院子，砖地铺好，墙角还堆著几根柴火木头，阳光透过窗棂打在地上，说不出的安稳和静谧。

李秀兰站在那里，看着那桌上缓缓转动的小菜，看着厨房里的陶瓷灶盆，又看着这个说不出好在哪里但就是“特别”的小院子，整个人像是被谁攥着心一样。

她抬起头来，喃喃道：

“娘……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别问那么多。”张翠娥淡淡一笑，“你就说，好不好看？”

“……太好看了。”李秀兰几乎是咬著唇说出来的，“我连梦里都没见过这样的地方。”

张翠娥没说话，只是转身走向收银台前，站定，忽然回头看她：

“你愿不愿意，跟着娘一起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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