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翠娥从铺子里出来，拉着李秀兰快步走到县城印刷店。

印刷店的老板正好刚将最后一批宣传页裁好，一叠一叠堆得整整齐齐，厚厚的一沓，足足五百张。

“张婶，纸我挑过了，这一批是最好的雪花纸，字印得清楚又亮堂。”老板把纸包装进麻布袋，双手递过，“剩下要加印，提前说。”

“够了。”张翠娥接过，提着走得风风火火。

李秀兰在旁边看着那厚实的传单，指尖轻轻抚过，还能摸到那淡淡的油墨香。

宣传页正面是三米白粥铺的大红标题，下方用大字标著：

【开业大酬宾】

【白粥五毛，免费续粥】

【酱肉包两毛一个、麻辣豆腐包、时蔬包一毛一个】

【免费小菜三十样！吃多少夹多少！】

背面还配了一个简单的铺子手绘图，突出中间能“转”的传菜桌，旁边标注：“镇上独一家！”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张翠娥就把李秀兰叫醒。

娘俩喝了两口稀粥，吃了块油饼，便各自提着一叠传单出门。

目标明确：机械厂门口、粮站门口、棉纺厂早班点、供销社门外……只要是人流聚集的地方，她们都跑了一遍。

最开始，李秀兰站在粮站门口，拽著袖口，小心翼翼地把传单递出去：“粥……粥铺开张了，可以看看……”

有人接了过去，眉头一皱：“五毛一碗粥？还续杯？”

“还能三十样小菜全都免费？”旁边有人一挑眉，“不会是骗人的吧？”

李秀兰急了，小声解释：“不骗不骗……就在东南街口，张记粥铺……不，三米白粥铺，真是我娘开的！”

“旋转的桌子？”一群人凑过来看传单，“啥玩意儿？桌子还能转？”

“还能自己夹菜吃？”

那声音越来越多，李秀兰脸都红了，声音却越来越清晰：“我们真的不骗你们！不信你们自己去看！”

她从紧张怯懦，到第二天已经能主动把传单塞进对方手里，笑着解释：“白粥五毛不限量，菜品轮著转，小菜全都免费！”

第三天，更是直接在供销社门口吆喝上了：

“镇上第一家旋转粥铺，三十种小菜随你夹！错过这几天，再吃就得排队啦！”

发完传单后，李秀兰就跟着张翠娥在铺子的厨房里一遍遍练流程。

不是走马观花的“过一遍”，而是真刀真枪地——试菜、下锅、起粥、分菜、喊号、走位，一项不落。

传菜台的旋转速度要调，锅火文武要配，小菜分碟份量要准，粥要什么时候开火、包子要提前多久蒸，张翠娥一字一句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娘，你这……也太细了。”李秀兰擦著汗，脑门上的碎发都湿了。

“咱们要开头第一炮打得响。”张翠娥站在操作台前，神色冷静，“小铺子，不精致，留不住人。”

白粥，是主打。

米是她挑了三遍的老粳米，水——自然是灵泉水。

看着锅里米粒翻滚，乳白浓稠的米油缓缓浮出，香味不张扬，却拐几个弯就能钻进鼻子里。

“粥，我最不担心。”张翠娥只说了一句，“米是死的，水是活的。”

她心知肚明——灵泉水煮的粥，不管是味道还是入口的舒适度，足以秒杀镇上所有的早点摊。

她要的，是其他配角也得能撑得起这碗粥的身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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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子，是主食之一。她和李秀兰轮番揉面、拌馅、上屉、控火。

酱肉包、麻辣豆腐包、时蔬素包，一个个胀鼓鼓的，皮薄馅足，关键是个个透油。一点不偷工，不取巧。

“试营业这几天，一样先做一百个。”张翠娥说道，“我们只做早市，瞄准的是前面那几个厂子一早五点到八点的那波人。”

李秀兰算了算：“那一天……至少要准备两百人份？”

“对。”张翠娥头也不抬，“人不怕来多，就怕回头少。”

最让李秀兰震惊的，是鸡蛋。

灶台上，整整一大盘，七种做法。

她从没见过鸡蛋还能变出这么多“脸”来。

“这个是盐焗鸡蛋，提前腌一天，早上回锅。”

“这个是酱油溏心蛋，小火炖两刻钟。”

“乡巴佬蛋、茶叶蛋走香料路线；卤蛋得泡一夜才入味；虎皮蛋要先炸后焖。”

“这个腌鸡蛋——光看颜色，就知道盐味透没透。”

李秀兰站在一边，听得一愣一愣，嘴里不住地咽口水，眼神止不住地盯着那一盘蛋转。

“娘……你这得是怎么想出来的？”

张翠娥头也没抬，只淡淡回了一句：“以前家里穷，咱们能吃个白水煮鸡蛋就很香了。”

“现在开店，就得有花样，要不客人怎么会买账。”

三天下来，李秀兰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嘴上“我记不住”的慌乱，到后来能分菜速度跟上、张翠娥问啥能答。

她不是天生胆大，也不是一朝就变得能干。

是张翠娥一遍遍领着她练，一回回拿鸡蛋、包子、白粥做范例，一点点教她怎么撑起这张台面。

夜深人静时，李秀兰坐在铺子角落，看着那锅白粥咕嘟咕嘟地冒着气，锅沿泛著淡淡乳白的光。

她忽然觉得这生活有了盼头。

第二天，天还没亮，巷子口才刚露点青光，粥铺后厨就已经忙起来了。

锅里咕咚咕咚的粥开始冒泡，蒸笼里腾腾热气一浪接一浪，鸡蛋分碟、包子上屉、小菜分格装盘，每一步都像昨天排练了无数遍。

“白粥、酱肉包、素包都上线。”

张翠娥一边检查火候，一边喊著：“秀兰，传菜轨道试一遍！”

“好——”

李秀兰嗓门已经练开了，一边回应一边快步走位，熟练地把三十多个小菜碟往传送带上码好，整整齐齐，连摆盘角度都对着顾客的视线方向。

整个旋转桌就像一条滑顺的流水线，萝卜类小菜更是霸榜——呛腌脆萝卜、红醋酸萝卜、麻辣蔫萝卜干、萝卜泡菜、白水甜萝卜、脆口酸萝卜、香辣脆萝卜?、萝卜炒粉条、香辣萝卜丝、胭脂萝卜泡菜、酸辣萝卜条、栀子黄萝卜、蒸萝卜丝、凉拌萝卜丝……十五种萝卜花样翻新，蒸芥菜丝、脆青瓜、辣豆角，野葱头，香菜茎、黄豆芽……全都明艳可口、摆满转桌。

鸡蛋则被放在厨房与餐厅之间的小台子上，用大砂锅分装，热气氤氲中，颜色各异的蛋滚在锅里。

盐焗鸡蛋壳裂微咸，乡巴佬鸡蛋漆黑入味，酱油溏心蛋流油鲜亮，茶叶蛋香气浓郁，卤鸡蛋色深筋道，虎皮鸡蛋焦香软弹，腌鸡蛋软嫩滑口——七锅鸡蛋，个个热气腾腾。

“娘，粥出锅时间锁在六点整，现在五点五十。”

“好，开门之前检查一遍凳子数。”

然而，就在两人忙得脚不沾地时——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阵窸窣声，还有压低嗓音的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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