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认命才是最大的苦(1 / 1)

梁水莲一听,神情也收敛了几分,点点头:“一个人还在家糊纸盒子,两个孩子都上学了,家里开销紧著,她也撑得够呛。”

“我想去看看她。”张翠娥说著,把手里的竹筐提了提,“带点吃的过去。她要愿意来干活,就留下;不愿意,也不强求。”

梁水莲低头想了想,语气也认真了些:“春燕那人苦是真苦,但人勤快,做事也稳当。就是……脾气倔。”

张翠娥笑了笑:“我不怕她倔,只要愿意干活,别耍花样,其他都不是问题。”

李秀兰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梁水莲应了一声:“行,我带你们去。”

下午日头偏西,张翠娥拎着一布兜鸡蛋,又用搪瓷碗装了一大碟自己拿手的酱萝卜、腌豇豆、红姜丝,和梁水莲一道,顺着小巷子往东头走去。

那边住的是刘春燕,镇上出了名的苦命寡妇。

张翠娥本以为那屋子该是灰扑扑、乱糟糟的模样,谁知推门进去,却被眼前的一切微微一愣。

屋里很干净,灶台边摆着刚洗过的碗,地面扫得连灰尘都没。窗台上还有一盆小绿萝,叶片油亮水嫩。墙角堆著一摞糊好的纸盒,刘春燕正坐在低矮的木凳上,低头贴胶布,动作利落。

“春燕在家么?”

“水莲?”她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张翠娥,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镇定下来,站起身把手擦了擦:“你们来了?快屋里坐。”

“这是张翠娥。”梁水莲介绍了一句,“你应该听过她——三米白粥铺那家。”

“就是……最近镇上那个转桌粥铺?”刘春燕诧异地看向张翠娥,“您就是老板娘?”

张翠娥笑着点点头,把布兜和搪瓷碗放下:“我刚做的腌菜,还有点鸡蛋,你尝尝。”

刘春燕连连摆手:“哎呀这使不得……”

“吃点东西,不为别的。”张翠娥淡声道,“我今儿来,是想找你帮个忙。”

她一开口,刘春燕整个人都愣住了。

“我那铺子,现在人越来越多,后厨和传菜台就我和我闺女两个人,忙不过来,想找个勤快人帮工。”

“你要是愿意来,一个月三十块,年底还有分成。”

这话一落,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刘春燕坐在矮凳上,指尖还按在纸盒的封口上,却忘了动,像是被人重重敲了一记脑门。

三十块?

她抬起头,目光里满是不可置信:“你说……三十?”

“不是三块,是三十块。”张翠娥语气淡然,却不容置疑。

“可、可我就是去你铺子里……帮忙做点饭,又不是顶班上工……”刘春燕嘴唇发干,声音都有些哆嗦,“还、还只是做早饭……”

她真的震住了。

这两年她靠糊纸盒、洗衣裳、做零活,一个月能挣上十块就算天大的运气,还得熬夜伤眼,手被纸边割得都是小口子,多少次她都觉得自己要坚持不下去了。

现在——三十块,还包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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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怕你说高。”张翠娥的声音不高,却一字一句清楚,“我定这个价,是因为我希望这个铺子是长久的。”

“但你也要听清楚。”她微微往前坐了一点,目光直视著刘春燕,“这钱我给得不低,规矩也不松。”

“早晨三点半到,不能迟到;不许偷懒,不许敷衍,态度不行我会辞人。干得好,年终分钱。干不好,立马走人。”

“我这人不讲情面,就看干事。”

刘春燕没说话,她低下头,眼前模糊了一瞬。

这一年多,她的耳朵听到最多的是“你带着两个孩子多难啊”、“不如找个男人再嫁了吧”、“没男人你怎么过日子”。

从没人正眼看她是个“能干活、能挣钱”的人。

但眼前这个女人——张翠娥,用一句“一个月三十块”告诉她:

你不是没人要,是你值得。

她猛地抬头,鼻尖发酸,哽著喉咙使劲点头:“我能干!我听你的!只要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好好干!”

张翠娥点点头,站起身,声音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明早三点半,准时来。”

“我记住了!”刘春燕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来,跟着她往外送,声音已经带了些哽意,“张姐,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张翠娥脚步未停,只回了一句:“我确认你能干,而你刚好需要工作,不用谢。”

她顿了顿,眼神平静却坚定,“做得好,就值这个价。你要真想谢,就把活干漂亮。”

话一落,布兜提起,张翠娥头也不回地迈出门槛。

梁水莲跟着起身,站在门口看着她那道笔挺的背影,忍不住低声感慨:“这张翠娥……。”

刘春燕还怔在原地,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她咬著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梁水莲看着她,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她太知道这寡妇一个人带俩孩子的日子怎么熬——明明什么错也没有,却只能窝在角落,连吭一声都显得多余。就像刘春燕,瘦得像根竹竿,面黄肌瘦的,眼里却还硬撑著一股不服输的韧劲。

现在好了——有人看见她的苦,也愿意给她机会,不是施舍,是一口明明白白的“工钱”。

“春燕啊,”梁水莲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也轻柔下来,“这活你要真接下了,就好好干。”

“翠娥这人不是说著好听,她做啥都是凭本事,不讲那些虚的。你只要把事做好,天不会塌。”

刘春燕终于点了点头,眼圈红著应道:“我知道,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梁水莲拍了拍她肩膀,没再说什么。

黄昏的光照进屋里,落在那张糊纸盒子的矮桌上,灰尘浮动,一切静谧如常。

但刘春燕心里明白,自己的生活,从今天起——不一样了。

张翠娥回到家时,天边已染上一层淡淡的金红色。夕阳透过老木门的缝隙照进院子,把屋檐下的地砖映得温暖熨帖。

李彩凤和李桂花已经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厨房灶台也擦得锃亮,连窗台上的花布帘子都换了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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