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李桂花从灶房探头出来，脸颊红润了一些，声音也比之前清亮，“饭快好了，彩凤姐在切葱。”

张翠娥点点头，走进屋，一眼就看到李秀兰正靠在桌边，把一锅热气腾腾的白粥端上桌，一边翻锅烙饼，锅里传来“滋啦滋啦”的声音，香气四溢。

“炒了个土豆丝，饼也快好了，粥早上剩下的，又煮了一回。”李秀兰回头笑了一下，脸上比刚来那天要白了不少，但整个人还是瘦得紧绷。

张翠娥看着她的背影，眼里闪过一抹柔光。

——这个孩子，在柳家过的那些年，活得像只蝉壳，身子骨干瘪，眼神也没了光。自己把她接回来后，用灵泉水煮粥炖汤，眼见着气色好了不少，可这两天又累得黑眼圈都出来了。

“秀兰。”张翠娥突然开口。

“嗯？”

“歇会吧，剩下我来。”

“不碍事的。”李秀兰笑着摇头，“我不累。”

张翠娥没再多说，转身进了厨房。

她从竹篮里翻出一块瘦肉，细细剁成肉糜，又打了五个鸡蛋，分别敲进五个小碗里。肉糜铺底，鸡蛋覆面，再撒少许盐、几颗枸杞，加一点灵泉水，盖上碗盖放入蒸锅里。

锅合上不一会儿，厨房里立刻弥漫起一股温热香浓的气息。

李彩凤从灶边探头，好奇地问：“娘，你做的是啥？鸡蛋下面还放了肉？”

张翠娥不抬头，只淡淡道：“肉饼蒸蛋。南边那边常做的法子，咱这边不流行。”

“我都没听过。”李桂花放下手里的刀，也凑过来，“看着香得很。”

“别看了，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张翠娥说著，打开锅盖，一缕腾腾热气扑面而来。

五碗蒸蛋端上桌，蛋面细腻如玉，微微晃动，底下隐隐透著一层泛著油光的肉汁。香味混着肉香、蛋香，还有几缕枸杞清甜，简直勾人心魄。

“这也太香了吧！”李彩凤眼睛都亮了。

“我能先尝一口不？”李桂花已经端起了筷子。

张翠娥笑了笑：“每人一碗，软软的那碗我特地少放盐了，她能吃。”

软软踮着脚趴在桌沿上，小嘴一张一合：“我要吃，我要吃！”

李秀兰连忙把小凳子搬来，给她端了那碗最小最嫩的。

“你们慢点吃。”张翠娥又将一碗端到李秀兰面前，“你多吃点。这两天又是熬夜又是起早的，瘦得我都心疼。”

李秀兰怔了怔，接过那碗蒸蛋，轻轻点头，小心地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滑嫩细腻、咸鲜适中，还有瘦肉的香气与枸杞的回甘，入口即化，满口柔香。

“娘，这个……太好吃了……”她的眼眶一下就热了。

饭桌上一时安静下来，几人都低头吃著，嘴角却忍不住挂著笑。

这顿饭，没有山珍海味，却比山珍还养人。

凌晨三点半，天还未亮，街头寂静。

三米白粥铺的门口，一道瘦削却站得笔直的身影早已等在那儿。

刘春燕。

她穿着一身洗得泛白的旧外套，袖口干净，头发扎得利落。尽管脸色发黄、身形偏瘦，但整个人却精神十足，像一根拉满的线，随时准备发力。

张翠娥和李秀兰拎着包靠近时，她立刻迎了上来。

“张姐、秀兰，你们来了。”她声音干脆不怯，语气里透著一股打定主意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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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翠娥看了她一眼，没有惊讶，只点点头：“天还黑着呢，太早也容易着凉，以后按时到就行。”

“嗯。”刘春燕应得很利落，眼神坦然。

李秀兰一边掏钥匙开门，一边忍不住偷偷看了她几眼。

她知道刘春燕今天会来，也听娘说了她的事——一个寡妇带着俩孩子，被婆家压榨成那样，却还能把日子过得清清爽爽。

可真正见到这个人时，她竟有些怔住。

衣服旧，人瘦，可那张脸上没有一丝颓意，反倒带着一股子撑著不肯倒下去的坚韧。

李秀兰忽然有些羞愧。

自己这些天虽在干活，可心情却一直沉着，低着头走路，说话也软。相比之下，刘春燕的眼神更亮，步子更稳。

她心里一动，暗暗捏了捏拳头：她也得争口气，不能老让娘担心。

再看刘春燕，就觉得更顺眼了几分。

“我带你熟悉下后厨。”李秀兰主动笑着道，“咱这地方不大，但事儿不少。”

刘春燕点头，快步跟了进去。

“三米白粥铺”的木门“咯吱”一声被推开，张翠娥走在最前头，身后是李秀兰和站得笔直的刘春燕。

还没进门，刘春燕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木头香气，混著微弱的草药味。

当她跟着迈进门槛的那一刻，整个人不由微微一震。

铺子四下干净整洁得一尘不染，地砖擦得锃亮，桌椅摆放整齐，木质传送带横在长桌中央，静静躺着，像一条还未启动的长龙，温顺而肃穆。

一张张桌面擦得发亮，墙边的凳子一张不歪；靠墙两侧的条桌已经布上了干净的餐布，小碟子按顺序摞好，甚至连筷子和调羹都码得齐齐整整。

“这……这真是咱镇上的铺子？”刘春燕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她这几天听得耳朵都起茧了，说什么“包子比饭店香”“鸡蛋七种味儿”“小菜随便吃”，她本以为是乡下人嘴里的夸张话，可现在站在这儿，才发现：那些话根本没夸够。

这哪里是粥铺？分明是大城市才会有的高档铺子！

“是啊。”李秀兰已经挽起袖子，笑着回头，“来，我给你讲讲怎么干活。”

她知道刘春燕今天来，也听娘提过她的遭遇。但现在站在一起，李秀兰却没看到一点可怜或怯弱。

刘春燕虽然脸色偏黄，衣服也旧，但站姿稳，眼神不闪不躲，一副打定主意来踏实干活的样子。

李秀兰一瞬间仿佛看到了最开始的自己——也是这么不知所措地站在厨房门口，懵懵懂懂地跟着娘学着做每一样。

她心口轻轻一动，主动迎上去：“咱们这店，最早三点半来人，粥一共三锅，只要见底就开始继续煮。桌子中间是传菜带，菜碟是按口味和颜色搭配码上的。”

“鸡蛋七种，盐焗、虎皮、茶叶、卤味、腌蛋、溏心、乡巴佬，一锅蒸，一锅泡，一锅卤，分批上桌。”

“包子三种，酱肉是主打，豆腐的带辣，时蔬清口，一种两?个，咱俩得轮换著蒸。”

“还有菜——小菜三十种，萝卜就占了一半，全是提前一天腌的，今早得提早装盘、配色、上转台。”

她说得细，讲得慢，生怕刘春燕听不明白。

可没想到，刘春燕一点都不慌，眼神跟着她的话一点点亮起来，轻声应着：“我记着了。”

“能让我试试先拌菜不？我动作快。”

李秀兰一愣，随即笑了：“成，走，后厨我带你熟一下。”

张翠娥在一旁听着没插话，只是眼角一挑，嘴角轻轻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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