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翠娥站在屋里看了一眼，没吭声。
她们这些孩子啊，也不是没人教，只是以前不敢动、不敢想，现在才刚刚开始“敢”一点。
这几天她就从镇上牵了几只鸡、几条鲤鱼回来，养在院角的鸡笼和水缸里，方便现宰现吃。
过去连蛋都舍不得打，如今是她张翠娥的地盘了——不吃点好的，不养点荤腥，重活一世有啥意义？
鸡杀好、拔毛、去内脏，李秀兰下手干脆利落，洗得干净，送到厨房时，锅里油已经热了。
张翠娥接过处理干净的鸡，三两下剁成大块，翻锅倒油。
“滋啦——”鸡皮下锅那一瞬间，油花四溅，香气扑鼻。
锅勺翻动，酱油与香料炸出层层香雾，干豆角、蘑菇、土豆块、红薯粉条一一入锅，炖得满屋飘香。
“娘，这还得你来。”李桂花蹲在厨房门口，小声嘟囔，“你做的饭感觉比国营大饭店的还香。”
“可不是嘛。”李彩凤端著调好的葱花笑，“要不咱娘的粥铺的生意能那么好。”
张翠娥没说话，只是唇角轻轻一弯。
几个孩子不知道的是，这都是上一世在李家宝结婚后自己为了讨好儿媳妇学的。
不过最终还是没有逃掉被抛弃的结局。
很快，一锅红润润的小鸡炖蘑菇出锅，土豆绵软，粉条透亮，鸡肉一碰就烂，汤汁香得人指头都能吮出味儿。
这还是几人第一次吃这道菜，饭还没端上桌呢，厨房门口就已经挤满了人。
“这也太香了吧……”李彩凤吸著鼻子，嘴角都泛馋。
软软更是抱着凳子跑来：“娘，我要吃肉！”
一顿饭下来，连李桂花都夹着鸡翅舔了舔手指：“我怎么觉得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香的东西？”
软软则是一手一个鸡腿，吃得满嘴满脸都是油，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被人抢了似的。
李秀兰咬著粉条，眼圈都有点泛红。
她记不得上一次这么放开吃鸡是什么时候了。
张翠娥并没有错过李秀兰的表情，筷子一顿，抬手给李秀兰夹了一块鸡腿：“你太瘦了，多吃点，以后想吃啥，娘给你做啥。”
她语气轻，可那一瞬间却像是把这句话深深地钉在了李秀兰心里。
李秀兰眼眶一热，轻轻点头，低声道：“我现在每天都盼著回家吃饭。”
张翠娥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只要好好干，努力挣，早晚都是好日子。”
“我都不敢想下顿还能吃啥了。”李彩凤一边扒饭一边嘀咕，嘴角全是幸福的弧度，“感觉再过几天我现在都胖一圈了。”
张翠娥低头吃饭，但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上扬：“胖才有福，身子养好了，下一步就该上学了。”
正低头吃得欢的李彩凤和李桂花，“唰”的一下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一时忘了嚼饭。
“上……上学？”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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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翠娥扫了她们一眼：“梁嫂已经帮我打听了，镇上那边的学校可以接收你们俩。”
“这几天我准备准备，送你们去报个名。”
“可……我们这么大了，不得从一年级开始？”李桂花小心翼翼问。
张翠娥点头：“是，从一年级开始。但再晚几年，你们连坐教室的资格都赶不上了。”
李彩凤咽下口水，激动得手都抖了：“娘，我真的能上学吗？我、我这几天写的那些你教的字，我都记得住的！真的！”
李桂花也连忙点头：“我背唐诗背得可快了！还有九九乘法表我也快会了！”
张翠娥看着她们眼里那几乎要冒出来的光，忽然就没说出什么大道理来，只淡淡道：“你们要是愿意学，我就送你们去。”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别学着学着又跑回来说不上了，不许丢人。”
两姐妹齐刷刷点头：“不丢人！肯定不上到一半跑回来！”
李秀兰也笑了，低头盛了一碗鸡汤给软软：“我们家这是，要出两个小学生咯。”
一桌人瞬间笑成一团。
吃过饭后，张翠娥已经习惯了让李彩凤和李桂花收拾家务。两个姑娘干得不亦乐乎，分工明确，连软软也围着她们团团转，笑声连连。
张翠娥拉着李秀兰歇了会儿，喝了口茶，等天色稍暗，才一起拎着竹篮出门。今天的活还没完——晚上的菜和蛋要提前接收好，明儿一早才能顺利开张。
巷子口的晚风吹得正柔，街道铺着一层淡金色的光，快走到铺子门口时，张翠娥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门边的熟悉身影。
刘春燕，又是最早一个到的。
她换了早上那身衣裳，虽然仍旧洗得发白，却收拾得干净利落，袖口熨平，衣角整齐，站得笔直，精神十足。
鸡蛋框摆在一旁，门口地面已经扫了两遍，连门缝里的尘灰都被清了个干净。
“张姐，李姐。”她迎上前来，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张翠娥打量她一眼，满意地点头：“来得挺早。”
刘春燕轻声道：“习惯了。”
李秀兰凑过来，小声笑着打趣：“咱这仨人现在是‘三米三娘’，等再忙个三天五天，估计一个能顶俩。”
三人相视而笑。
张翠娥打开铺子门，刚把后厨点好，一阵熟悉的吆喝声从街角传来——是送菜的大姐来了。
她气喘吁吁地进门，一边擦汗一边招呼：“今天给你拉了一千个蛋！现在附近几个村的鸡蛋全让我收了，幸亏你这边要得多，我准备再招两个人，干脆扩大点摊子！”
她边说边把鸡蛋框一只只摆进来，脸上神采飞扬，满脸的精气神儿。
李秀兰在一旁帮忙摆鸡蛋，听着她的话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都快成我们铺子带飞的第一批人了。”
张翠娥扫了李秀兰一眼，没说话，但眼里却浮起一丝满意。
这丫头，这几天越干越精神，人也亮堂了起来。
果然，有活干、有盼头，人就不一样。
几人正忙着整理鸡蛋、分拣蔬菜，一道熟悉的脚步声从门外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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