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尸僵为证(1 / 1)

开封府的梆子敲过三更时,陆正被铁链拖进暗牢。潮湿的稻草间爬过肥硕的潮虫,他盯着石墙上蜿蜒的水渍,突然发现那纹路与《天关客星图》某处星轨暗合。

"验尸。"王云青的声音在牢门外响起,青铜剑挑着个油纸包抛进来,"西水门捞起的浮尸。"

油纸散开时腐臭味扑面而来,陆正却露出笑意——尸体右手紧握的半截玉带钩,钩头阴刻着枢密院特有的螭吻纹。当他扳开尸身下颌时,喉间涌出的不是惯常的污血,而是细碎的珍珠粉。

"死亡时间在寅时三刻。"陆正捻起尸僵的右臂,"看这关节弯曲角度,入水前已死亡两个时辰。"他忽然将尸身侧翻,背部的尸斑在火把下显出深浅不一的纹路:"漕船用的桐油!死者后背曾压过浸油麻绳!"

王云青的剑鞘突然抵住陆正后颈:"你怎知漕运之事?"

“麻绳压痕间的菱形纹,是官船特制防滑纹。”陆正掰开尸体的指缝,仔细观察著,然后说道,“再看这些青黑色的颗粒,这是漕帮运粮时撒的防潮石灰,遇水会结块。”

他一边说著,一边用手指蘸取了一些石灰,然后在石墙上画了一个漕船的简图。接着,他将尸体的小腿瘀痕与船头的吃水线进行比对,发现两者完全吻合。

就在这时,牢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陆正心中一紧,连忙抓起腐尸的左手,用力按在墙上。随着他的动作,尸体的指节在青砖上留下了一道暗红色的痕迹。

“死者生前是左撇子!”陆正盯着那道痕迹,说道,“而且,看这小指的变形程度,他至少有二十年的用刀习惯!”

火把的光晕中,一个绯袍官员缓缓走了进来。他的腰间挂著一个金鱼袋,袋子上坠著的正是半枚螭吻玉带钩。陆正的瞳孔骤然收缩,因为他发现那玉钩的断裂处与尸体手中的残件竟然严丝合缝。

“好个伶牙俐齿的乞儿。”官员的幞头压得很低,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他袖口露出的暗纹却是双鱼逆游,显然身份不一般。

官员看着陆正,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既然你如此精通验尸,那么可识得此物?”说著,他随手抛出一块沾血的玉珏,玉珏的身上刻着“天关”二字。

陆正将玉珏对着火光,突然抓起墙角鼠尸。当鼠血滴上玉珏时,血线竟顺着刻痕游走,在珏面拼出星图轮廓——正是他怀中残页缺失的北斗部。

“天关玉珏遇血显形,乃枢密院勘合密?之物。”官员的嗓音低沉而沙哑,仿佛生锈的铁器相互摩擦一般,让人听了不禁心生寒意。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陆正,继续说道:“陆公子,你不妨猜猜看,这枢密院的密?之物,为何会出现在漕运司书吏的尸身上呢?”

话音未落,突然一阵腐臭的气息扑鼻而来,那具早已僵硬的尸体竟然发出了“咯”的一声怪响。陆正心中一惊,连忙伸手掀开尸衣。只见那尸体的胸腹处,有三道平行的刀口,正不断地渗出水蛭。

“好精妙的伪装!”陆正惊叹道。他定睛一看,这些水蛭并非普通的水蛭,它们的吸盘里竟然嵌著些许金屑。陆正当机立断,伸手掐住一条水蛭,将其放在火光下仔细观察。果然,那金屑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著微弱的光芒。

“看这吸盘里的金屑,死者生前定然是吞下过官锭!”陆正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兴奋。他转头看向一旁的王云青,只见王云青的剑尖已经挑开了那官员的袖袋,一颗金锭从里面滚落出来。陆正急忙捡起金锭,只见上面刻着“景祐三年官铸”的字样。

陆正略一思索,突然将手中的水蛭按在金锭的凹槽处。?人惊讶的是,那水蛭吸盘里的金屑竟然与官印的纹路完美契合。

“昨夜漕船寅时靠岸,而死者丑时便已遇害。”陆正一边说著,一边蘸着尸水在地上画起了更漏。他的手指在地上快速移动,仿佛在勾勒一幅复杂的地图。“如此一来,能够提前登上漕船放置尸体的人,唯有掌管漕运时辰的……”

惊雷般的鼓声打断他的话。牢门轰然洞开,浑身湿透的漕工举著带血的槽槁:"大人!又发现三具浮尸!"

验尸房内,陆正盯着并列的四具尸体,忽然抓起竹篾探入首具尸体的鼻腔:"看这硅藻!西水门下游才有的舟形藻!"他又翻开第二具尸体的眼睑,"虹膜上的船钉锈迹,是官船特有的铜锡合金!"

当检查到第四具女尸时,陆正突然怔住——那妇人耳后的朱砂痣,竟与记忆中小妹的特征分毫不差。他强压颤抖的手指掰开尸口,舌根处的针孔渗出靛蓝色液体。

"曼陀罗混乌头碱。"陆正用皂角水冲洗针孔,"这等提纯手法,非御药院莫属。"他突然?开女尸衣襟,心口处暗红的"周"字胎记如利刃刺入眼帘。

王云青的青铜剑突然嗡鸣,剑柄饕餮纹中渗出黑血。绯袍官员的冷笑在验尸房回荡:"二十年前乱葬岗的野种,竟真活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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