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盐火惊雷(1 / 1)

晨雾漫过汴河码头,腐焦气息裹着腥甜渗入肺腑。陆正竹半跪在盐仓废墟中,竹镊夹起半片龟裂的指甲,焦黑碎屑簌簌落在他染血的袖口。不远处蜷曲的尸首挂在焦梁间,扭曲的姿态如同被炙烤蜷缩的虾,在熹微晨光里泛著诡异的油亮。

“漕运司急着午时前结案,咬定是意外走水。” 王云青的剑鞘挑起烧得酥脆的木梁,火星溅落在陆正脚边,转瞬被晨露熄灭。他望着远处漕运判官来回踱步的身影,冷笑隐在胡须间。

陆正竹将龟甲片浸入冒着热气的醋坛,琥珀色液体突然泛起涟漪。随着焦壳剥落,暗红血丝在甲床处若隐若现:“生前被强行拔甲,这是逼供的痕迹。” 他忽然俯身贴近焦尸耳廓,瞳孔因专注而收缩:“听 —— 金蝇幼虫特有的振翅声,频率 132 次 / 秒,死亡时间在昨日酉时前。” 话音未落,他已划开焦尸咽喉,炭化的声带间,米粒大的白蛆正贪婪地啃食腐肉。

王云青的剑柄在掌心攥出冷汗。他虽听不见蝇声,却看得清陆正竹指尖沾著的金色黏液 —— 那是金蝇特有的分泌物。“盐仓戌时封门,而金蝇只在尸体暴露时产卵。” 陆正竹的镊子精准夹起蛆虫,“死者是在仓外遇害,移尸伪造现场。”

漕运判官带着皂隶闯入时,陆正竹正用猪毛刷清扫尸骨。刷柄突然断裂,断茬刺破肋骨瞬间,暗红骨髓混著硝石的苦涩气味涌出。“茶油!快取茶油!” 他厉声喝令,滚烫的油浇在颅骨上,青烟腾起处,蛛网状裂纹如闪电般蔓延。“这是钝器重击的放射状骨折,与火焰灼伤完全不同!”

判官的官靴在焦土上打滑,额间汗珠坠入火堆发出 “滋啦” 声响。陆正竹掰开焦黑的下颌,一枚铜钥匙滚落掌心,齿痕间嵌著的靛青粉末,与西街当铺命案现场的染料成分如出一辙。远处运河传来低沉号子,三艘漕船破浪而来,船头吃水线压得极低,水面泛起的波纹都透著异样的滞重。

“大人请验盐引。” 陆正竹将焦土碾成细盐,指缝间青灰色的颗粒在阳光下泛著冷光,“官盐每引四百斤,这船载重至少五百斤。” 他抓起把盐撒在判官袖袍,受潮的盐粒瞬间发黑 —— 分明是掺了淮南碱土的私盐。

王云青的长剑不知何时已抵住漕兵咽喉,剑锋下渗出的鲜血顺着双鱼刺青蜿蜒而下。鱼眼处镶嵌的孔雀翎泛著幽蓝,正是枢噸院暗卫的标记。“验尸!” 陆正竹突然暴喝,在漕工的惊呼声中扯开新运来尸首的衣襟。三具尸体心口的焦痕如铜钱大小,皮肉翻卷处露出的白骨上,烙著诡异的雷火纹路。

“河神降罚了!” 老盐商瘫倒在地,浑浊的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陆正竹却将醋泼向焦痕,滋滋作响的白烟中,细噸的银屑浮现在众人眼前:“这是提纯三次的硝石粉灼烧痕迹,和河神无关!”

狂风骤起,运河浪涛翻涌。王云青的剑穗扫过陆正竹耳畔,他本能地抓住玉坠 —— 阴刻的星图与焦尸钥匙纹路严丝合缝。当玉坠贴上怀中的《天关客星图》残页,缺失的紫微垣星官竟在晨光中徐徐显现。

“寅时三刻潮信将至。” 王云青的剑尖在地上划出月牙状水痕。陆正竹猛地抬头,运河尽头的白线不是潮水,而是数十艘快舟破浪而来,船头飘扬的靛青旗帜上,北斗七星的斗柄正死死指向他怀中的残图。千钧一发之际,他扯开焦尸裤管,小腿肚上的陈旧刀疤渗出鲜血 —— 那形状,竟与二十年前小妹遇害时,他在乱葬岗摸到的伤痕分毫不差。

“原来如此......” 陆正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旧疤崩裂的血珠在焦土上晕染出 “周” 字。就在这时,王云青的剑鞘突然砸向他后颈。意识消散前,他恍惚看见快舟上的人影举起强弩,箭矢破空的尖啸声中,靛青旗帜猎猎作响,斗柄的方向始终锁定着他怀中的星图残页。

"二十年前......"陆正的指甲掐入掌心,旧疤崩裂处滴落的血珠竟在焦土上汇成"周"字。王云青的剑鞘突然重击他后颈,在昏厥前的刹那,他瞥见快舟上飘扬的旗帜——靛青底色上绣著北斗七星,斗柄正指自己怀中的星图残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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