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惊雷炸响瞬间,戴斗笠的账房先生破窗而入,他袖中骤然射出的金蚕丝泛著冷光,如毒蛇吐信般直取陆正双目。陆正就地翻滚,木架上的染罐轰然倒塌,靛青汁液泼洒在地。
“《武经总要》的‘千丝阵’?用在织造局倒是风雅!” 夏若雪旋身甩出银簪,蓝纹顺着簪身暴涨。银簪在空中划出银亮弧线,缠住金蚕丝猛力一拽。蚕丝与银簪碰撞,竟擦出火星,“二十年的金蚕蛊术,就这点能耐?”
王云青早已绕至对方身后,长剑如闪电出鞘,剑尖挑飞斗笠和面?。织造局副使陈平的脸暴露在烛光下,把脸狰狞的蚕形胎记随着抽搐不断扭曲:“本官培育金蚕二十载,岂容你等断我财路!那些波斯商人给的价钱,是朝廷贡品的十倍!” 他袖中突然甩出十几枚蚕形毒镖,毒镖所过之处,青砖瞬间泛起黑斑。
陆正抓起染缸奋力掀翻,靛砂混著雨水冲天而起。水汽蒸腾间,空中赫然凝成三经绞罗织造图的虚影。“你私通波斯商人,用赝品替换贡锦!” 陆正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真品早藏在运送蚕丝的商船暗格里,从明州港运往大食!元丰五年周家灭门,也是你在背后捣鬼,怕他们的独门技法坏了你的买卖!”
“不止如此吧?” 夏若雪从怀中掏出烧得残缺的染坊账册,纸页上的朱砂批注在雨水中晕染成血色,“每月初七消失的二十名哑奴,都被你灭口在蚕室地窖!那些学过周家织法的工匠,全成了你炼制金蚕蛊的药引!” 她突然摇动腕间银铃,铃声清越如泣。暗处传来铁链拖拽声,数名被毒哑的织工踉跄冲出,他们布满茧子的手中紧攥著血书,字迹被雨水晕开,却仍能辨出 “陈平害我”“还我妻儿” 等字样。
陈平脸色骤变,狂笑道:“知道又如何?当今圣上最爱的云锦,用的都是我培育的金蚕丝!等新货一到,整个汴梁城...” 他话音未落,夏若雪蓝纹如锁链缠住他咽喉,王云青的剑则横在他颈间。
晨光刺破薄雾,斜斜穿过府衙斑驳的窗棂,在青砖地面投下细碎的金斑。陆正立于特制织机前,指尖拂过交错的经线,金丝在他掌心泛起微光。随着他转动雕花机轮,三枚梭子如蝶般穿梭,金线在七彩丝线间游走,竟自动编织出波斯文字的纹路。
“看好了!” 陆正将残锦浸入靛青染缸,锦缎表面浮现出暗金色的噸文,“三经绞罗织法暗藏夹层,遇特定染料才会显现文字。这上面记录著陈平与波斯商人的交易明细,还有调包贡品的具体时辰!”
陈平瘫坐在地,官服下摆洇出大片浊黄,仍强撑著嘶吼:“这... 这是妖术!定是你们栽赃!”
“栽赃?” 王云青冷笑一声,长剑出鞘,剑锋直劈后堂屏风。“轰隆” 巨响中,暗室显露,整箱金蚕宝茧泛著诡异的青灰色幽光。他挑起一枚茧壳,上面 “张阿七” 三个血字刺目惊心,“这些失踪的织工,都成了你炼制蛊蚕的祭品!每月初七子时,蚕室地牢里的惨叫,你不会忘了吧?”
夏若雪将染毒金箔重重拍在案上,蓝纹顺着桌面蔓延:“有书记载‘金蚕噬主,怨气入丝’。你用活人精血喂养金蚕,织出的云锦看似华贵,实则浸满冤魂!这些金箔上的针孔,就是注入毒液的铁证!” 她手腕翻转,金箔在空中展开,细噸的针孔排列成诡异的符咒,在晨光下泛著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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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 陈平颤抖著后退,撞上太师椅,“圣上龙袍所用的云锦... 都是...”
“都是沾满鲜血的邪物!” 陆正猛地扯下织机上刚完成的锦缎,上面波斯文字与大宋官印交相辉映,“你勾结外敌,以次充好,还妄图用金蚕蛊术掩盖罪行!元丰五年周家灭门,也是你向朝廷进谗言,怕他们的织法断了你的财路!”
暮色渐浓,运河波光粼粼。陆正将改良织机图郑重递给哑奴头目,老者布满老茧的手颤抖著接过,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远处漕船扬帆起航,老织娘抚摸着手中残锦,金线勾勒的 “元丰六年” 水印在风中若隐若现。她望着天际归鸟,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笑 —— 二十年的冤屈,终于在这一天昭然于世。
寅时的更鼓声穿透雨幕,在街巷间幽幽回荡。陆正总觉此次事情不应该那么简单,又将残破的 “天孙锦” 铺展在琉璃灯下,烛光摇曳,金线随着锦缎的褶皱忽明忽暗。他眯起眼睛,竹镊精准地夹住一根断裂的纬线,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梓人遗制》记载,‘三指回环为海西法’,这种捻丝手法极为独特,需要匠人以三根手指交替旋转,才能织出如此细密均匀的丝线。这分明是波斯匠人的独门技艺!可天孙锦本应是我大宋贡品,怎会...”
“陈平私通外敌!” 王云青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油灯险些倾倒,“难怪这些年朝廷贡品屡屡出问题,原来都被他掉了包!走,去他私宅!”
暴雨倾盆,三人踹开陈平私宅暗室的雕花木门。鎏金铜灯自动亮起,映出整面墙上密密麻麻的海图。夏若雪踩着满地积水,指尖轻轻拂过泛黄的羊皮卷,蓝纹在她腕间若隐若现:“从明州到波斯忽鲁谟斯,这条海路早被市舶司废弃十年。寻常商船根本不敢走,风浪、暗礁,还有海盗... 除非...” 她突然停住,目光死死盯着某处补?。
“除非有人保驾护航!” 陆正凑过来,手中竹镊挑开补?,暗纹间浮现出细小的金漆数字,“元丰五年七月初七... 崔氏遇害前三日,必定与这些走私勾当有关!她每日接触丝线织品,定是发现了什么致命秘密。”
“速查当日离港船只!” 陆正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破空之声。三枚淬毒梭镖破窗而入,带着森冷的幽光直取要害。王云青大喝一声,长剑如电,瞬间将两枚梭镖击飞,第三枚却擦着他的肩头,深深刺入墙上的海图,梭尖不偏不倚,正钉在 “占城” 二字上。
“占城?” 夏若雪腕间蓝纹暴涨,银簪出鞘指向海图,“占城向来与波斯交好,难道... 陈平在占城有接应?他这些年用赝品替换贡品,再通过这条秘密航线,将真品运往波斯,从中谋取暴利!崔氏就是因为知晓太多,才被杀人灭口!”
陆正凝视著海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崔氏不能白死,这背后的阴谋,今日必须撕开!” 雨声渐急,闪电划破夜空,将他紧绷的轮廓映得锋利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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