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织机索命(1 / 1)

暮色沉沉,陆正猫著腰伏在宋氏染坊的青砖地面,指腹轻轻摩挲著砖缝间凝结的靛青结晶,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兴奋:“《天工开物》有言‘蓝露七日成靛’,可你们瞧这沉淀物的色泽与厚度,至少积了三年有余!” 他忽然掏出竹镊,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结晶碎屑,对着渐暗的天光举起,“看这棱角分明的切割痕,绝不是自然滴落,分明是有人故意洒落,在掩盖什么!”

夏若雪半跪在枯井旁,银簪在掌心灵活翻转,突然刺入井边斑驳的苔藓中。随着她手腕发力,一截焦黑的牛筋绳被带出井口。“这绳头的焦痕泛著硫磺味,” 她眉头紧锁,凑近细嗅,腕间蓝纹微微发亮,“井下必有玄机。若是寻常打水绳索,怎会沾染上硝石火药的气息?”

王云青二话不说,利落地卸下腰间火折,手腕一抖便投入井中。刹那间,火光照亮井壁,众人的目光顺着光线望去 —— 井壁暗格里,二十个密封陶罐整整齐齐码在壁龛中,陶罐表面刻着诡异的符文,在火光下忽明忽暗。“果然有东西!” 他低声道,手已经按上了剑柄。

“当心!” 陆正突然暴喝一声,猛地拽住正伸手去开陶罐的夏若雪。几乎在?一瞬间,陶罐中的靛青粉末轰然炸开,遇空气便剧烈自燃,腾起的毒烟在井口翻涌,渐渐凝成北斗七星的形状。“这根本不是靛蓝!” 陆正被烟雾呛得咳嗽,却死死盯着毒烟,“是用蛊虫毒粉伪装的!”

王云青反应极快,长剑出鞘,一剑劈开一旁的大水缸。井水倾泻而下,浇向那团毒烟。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青烟遇水后竟缓缓析出点点银屑。“提纯过的水银粉!” 他剑尖挑起水面漂浮的银沫,瞳孔微微收缩,“寻常染坊要这剧毒之物何用?除非... 他们在炼制能操控磁枢的邪物!和地宫的磁脉图,定有关联!

重返织造局东厢房时,霉味混著金线特有的金属气息扑面而来。陆正单膝跪地,手中牛筋绳在月光下泛著油亮的光泽。他将绳索缓缓嵌入改良织机的凹槽,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你们听!” 随着绳纹与机杼完全契合,织机发出齿轮咬合的轻响,“凶手正是用这特制的绳索,通过机关操控金线杀人!”

他握住曲柄猛地转动,沉寂的织机发出刺耳轰鸣。原本柔软的金线突然绷直如弦,试织的素帛瞬间被绞成寸缕,破空声在死寂的厢房内格外清晰。“这根本不是普通织机!” 陆正扯下一片残帛,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有人将它改造成了杀人凶器!”

夏若雪举起琉璃镜片,借着月光仔细端详帛片断口。蓝纹在她腕间若隐若现:“看这锯齿状的切口,金线中绞着极细的铁丝!” 她突然抓起染缸里的靛青液体泼向断帛,暗红纹路如活物般浮现,“遇热收缩成刃... 这些失踪的哑奴,恐怕都是被这‘金线绞杀’!你们瞧,这掌印的纹路,和地窖里尸骸的伤痕完全吻合!”

王云青长剑挑起梁上积灰,木屑如雪片般洒落:“机杼滑轮的磨损痕迹还带着新鲜木屑,这织机七日内必定被使用过!” 他剑尖猛地劈向地面,青砖应声而裂。带倒钩的金线卷轴赫然显现,每根线头都裹着靛青毒粉,在月光下泛著诡异的幽蓝。“这些毒粉遇血封喉,和崔氏袖口的残留物如出一辙!” 他冷笑一声,用剑挑起卷轴,“看来我们离真相,只差最后一层窗户纸了。”

三更的验尸房内,油灯在穿堂风中明明灭灭,陆正手持药碗的手却稳如磐石。崔氏僵硬的把手浸入药汤的瞬间,皮肤下突然浮现出暗红纹路,像是被唤醒的血咒。“看!” 他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兴奋,“叁柒贰... 这不是普通数字,是《营造法式》中记载的榫卯编码!对应不同构件的组装顺序!”

夏若雪腕间蓝纹泛起微光,凑近细瞧:“第三十七章第二节?那是关于隐蔽机关的建造方法!东织坊的梁柱里,恐怕藏着...” 话音未落,陆正已抓起染血的布?擦手,大步迈向门外:“走!去东织坊!”

暴雨拍打着屋檐,三人冲进东织坊时,衣摆还在往下滴水。陆正按编码重重敲击第七根梁柱,“咔嗒” 一声,暗格弹开的瞬间,灰尘簌簌落下。“是哑奴的名册!” 夏若雪展开泛黄的册页,纸页间散发出陈旧的血腥味,每页都按着手印的朱砂血痕,“每月初三、初七各送二十人入染坊... 这些红手印,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她突然指尖发力,撕开册页夹层,半幅染坊地窖图滑落掌心。蓝纹顺着地图蔓延,勾勒出蜿蜒的地道:“这下面竟有密道直通染坊!崔氏定是发现了这个秘密,才...”

“钥匙!” 王云青突然从怀中掏出宋氏染坊的铜钥匙,剑柄上的纹路还沾著靛青,“你们看锁孔形状!” 他用剑柄狠狠砸向地窖铁锁,金属碰撞声在空旷的织坊回荡。锁芯转动的刹那,腐臭味混著刺鼻的染料气息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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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开的瞬间,二十口染缸正在冒着诡异的气泡,浓稠的靛青色液体翻涌著,缸底沉着未化尽的白骨。有些骨节上还缠着金线,在昏暗的光线下泛著冷光。“他们被当成了染布的材料...” 陆正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竹镊夹起缸边的碎布,“这些残片上的血迹,和名册上的朱砂手印...”

夏若雪突然蹲下,银簪挑开缸边的苔藓。蓝纹顺着簪身亮起,在地面照出北斗七星的图案:“这染缸排列暗合星象,他们在用活人祭祀!崔氏留下的编码,是要我们...”

"查到了!" 夏若雪猛地将靛青粉末洒向烛火,火苗骤然窜起三尺高,腾起的青烟在空中扭曲重组,赫然凝成 "?和堂" 三个大字。她腕间蓝纹暴涨,眼中闪过寒芒:"城北药铺特供的砒霜,掺了硫化汞和磁砂,与染毒金线中的成分丝毫不差!这根本不是用来配药,是蓄意杀人的毒剂!"

王云青一脚踹翻柜台,震得算盘珠子四散飞溅。他用剑尖挑起泛黄的账册,冷笑一声:"原丰五年至今,织造局塿购入砒霜三百斤 —— 够毒死半座苏州城!陈平那厮打着防虫的幌子,原来全用来炼制杀人毒药!" 他突然将账册甩在药铺掌柜脸上,"说!这些砒霜都送到了哪里?"

陆正蹲在库房角落,竹镊精准夹起一块布屑。他对着烛光反复端详,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三绞噸纹绸的边角料,经纬线里还嵌著靛青颗粒,与凶案现场的残留物完全一致!看来从杀人到伪造证据,都是?一伙人所为!"

"大人!后院有发现!" 衙役的惊呼声从药铺深处传来。众人循声赶去,只见地窖入口处泛著诡异的靛蓝色光芒。夏若雪率先跃下,银簪刮开银锭表层,底层 "景祐盐税" 的烙痕显露出来。她的声音微微发颤:"这是周家案失踪的盐税银!当年朝廷追查无果,原来早就被熔铸成银锭,藏在这里..."

王云青用剑柄敲了敲银箱,发出沉闷的回响:"好个一箭双雕之计!既用毒计害死知情人,又私吞朝廷盐税。这些银锭上的靛青痕迹,就是他们勾结织造局的铁证!" 他突然转身,盯着瘫坐在地的药铺掌柜,"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陆正握紧了手中的布屑,眼中燃烧着怒火:"崔氏、周家,还有那些无辜的哑奴... 这笔血债,该是清算的时候了!"

子时的梆子声如寒鸦啼叫,掠过潮湿的屋脊。陆正将最后一片残布嵌入证物拼图,烛火在他眼底映出跳动的光:“?和堂的毒、宋氏染坊的机关、东织坊的杀人织机... 这条罪证链,就差最后一环。” 话音未落,破空声骤响,三枚淬毒梭镖钉入案头染坊图,精准穿透 “?和堂”“宋氏染坊”“东织坊” 三处朱砂标记。

“终于坐不住了。” 王云青冷笑,长剑划出半轮银弧,将第二波袭来的金线绞成碎片。金线落地时发出蛇信般的嘶响,在青砖上腐蚀出焦黑痕迹:“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活到天亮。”

夏若雪腕间银铃疯狂震颤,蓝纹顺着铃身蔓延。她猛地扯开窗棂,磁针剧烈旋转后直指西南角楼:“在那!戴斗笠的影子正在收拢金线卷轴 —— 看他腰间玉牌,是...” 话未说完,黑影突然掷出三枚烟雾弹,刺鼻的硫磺味瞬间弥漫整间屋子。

“追!” 陆正踢翻案几挡住来路,竹镊夹起地上残留的金线粉末。粉末在烛火下泛著幽蓝,“这不是普通金线,掺了磁砂和...” 他突然冲向染坊,挥?劈开最后一口染缸。缸底暗渠中,湍急水流裹挟著半截焦黑噸信,“寅时三刻” 几个字在火光中忽隐忽现。

“还有两个时辰!” 夏若雪银簪挑住噸信,蓝纹顺着纸边游走,“信上的火漆印是...” 她的声音被四更梆子声打断。一群夜枭惊飞而起,每只鸟喙都衔著泛著冷光的金线,翅膀掠过屋檐时,竟发出锁链摩擦的声响。

王云青剑尖挑起夜枭遗落的金线,发现丝线上还粘著靛青毒粉:“他们想在寅时三刻毁尸灭迹。这些夜枭... 根本是活的信标!” 他突然望向运河方向,“暗渠直通城外,难道他们要...”

陆正握紧染血的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天亮前,定要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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