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正将竹制量天尺探入暗渠,冰凉的水流漫过尺身,尺端铜铃遇水急颤,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听这声响!渠宽七尺三寸。” 他蹲下身,指尖蘸取渠壁黏稠的黏液,放在掌心反复揉捻,“藻类与运河下游虎丘段同种,出口必在阊门水闸三里内。这暗渠绝非临时挖掘,分明是早有预谋的地下通道!”
夏若雪解开腰间鎏金司南,磁勺刚一悬空,便不受控地剧烈转动,最终稳稳指向东北方向。“不对劲!” 她秀眉紧蹙,蓝纹在腕间若隐若现,“暗渠含铁量异常,当是沉银长期浸泡所致。看来那些失踪的官银,就在...” 话音未落,她突然掏出磁石粉撒入渠水。银屑随着水流旋转,渐渐聚成箭簇状,锋芒直指三丈外的一处石隙。
“让开!” 王云青暴喝一声,重剑裹挟着劲风劈向封石。碎石飞溅间,寒气裹着刺目的银光扑面而来。五口铸铁箱半浸在水中,箱面 “景祐四年两浙转运司” 的阴文泛著诡异的靛蓝锈迹。“果然在这里!”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剑刃抵在箱盖上。
陆正手持竹镊,小心翼翼地夹起箱锁残片,对着烛光仔细端详:“锁芯被水银膏腐蚀,开箱者必患颤证!这种慢性毒药会让人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看来他们为了打开箱子,不惜自损!” 他突然注意到箱角的暗纹,瞳孔猛地收缩,“这花纹... 和天孙锦上的波斯密文如出一辙!”
夏若雪蹲下身,银簪轻点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这些箱子浸泡在靛青水中,怕是为了掩盖银锭上的原有烙痕。但他们没想到,长期浸泡反而让罪证...” 她腕间蓝纹暴涨,银簪挑起一缕银丝,“露出了马脚!”
王云青握紧剑柄,看着箱中若隐若现的银锭,咬牙切齿道:“好个一箭双雕之计!既私吞官银,又用毒计杀人灭口。这些证据,足够让幕后黑手万劫不复!”
府衙内,铜壶滴漏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寅初的夜色浓稠如墨。陆正的手微微颤抖,将染坊密信残片缓缓浸入冒着热气的药汤中。“这焦痕里一定藏着关键。” 他低声呢喃,目光紧紧盯着残片。
夏若雪在一旁屏息凝视,手中握著半卷古籍:“若真是水闸机关的线索,只怕与漕运沉银案脱不了干系。”
随着药汤的浸润,焦痕渐渐舒展,一串莲花漏刻度显现出来。“寅时三刻,水位升至子午线,闸口机关自启!” 陆正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这是要毁尸灭迹!”
“走!” 王云青长剑出鞘,剑鸣声划破寂静,三人如离弦之箭,向着阊门水闸狂奔而去。
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阊门水闸在夜色中阴森矗立。夏若雪眼神锐利,银簪灵巧地挑开闸轴铜罩,惊呼道:“《武经总要》记载的飞火轴!难怪之前漕运船爆炸如此蹊跷。” 她指尖沾起齿轮间的硫磺结晶,“这与井底毒粉的气味、色泽完全一致,幕后之人早有谋划!”
王云青挥剑削去闸门上的青苔,剑光闪过,几道新近的刮痕显露出来,其间还残留着几缕三绞绸丝。“扬州贡绸?” 他眉头紧皱,“看来有人用这上等绸缎包裹过重物,意图将沉银箱移至闸口。”
陆正蹲下身子,取出随身携带的算筹,依照勾股法仔细测算闸高。“水位差七尺即触发机关。” 他神色凝重,指著闸口下方,“沉银箱若在此处,开闸瞬间的激流足以将其冲入太湖,到时候所有证据都将石沉大海!”
就在此时,子时的梆子声远远传来。暗渠深处,突然传来金线破空的尖锐声响。夏若雪迅速抽出另一支银簪,严阵以待:“来得正好,看他们还能耍什么花招!” 王云青长剑一横,剑身映出他冷冽的眼神:“想毁证?先过我这关!” 陆正将算筹收入囊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寅时三刻前,我们倒要看看,谁才是这场棋局的赢家。”
暗渠传来的金线破空声如毒蛇吐信,夏若雪腕间司南佩突然发出蜂鸣,玄铁磁针发疯般在青铜盘内旋转,最终死死指向闸顶。她瞳孔骤缩,指尖抚过发烫的佩饰:“不好!金线裹着精铁!《武经总要》载‘磁石引针,可破玄铁之术’,我们有法子了!”
话音未落,十二枚刻着北斗纹的磁石已从她袖中激射而出。磁石嵌入木闸的瞬间,空气中泛起涟漪状的波纹。远处传来布料撕裂声,戴着竹编斗笠的黑影踉跄现身,金线暗器在他身后绷成满月,却被无形磁力牵引著,竟将斗笠生生?飞。
“好机会!” 陆正咬破竹筒封蜡,灰白石灰粉呈扇形喷向夜空。月光穿透粉尘,金线轨迹如蛛网般显现,末端直指水闸飞檐。他折扇重重敲在王云青肩头:“东北角瓦当!看那磨损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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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云青足尖点在闸柱凸起的兽首上,长剑挽出七朵剑花。“著!” 随着瓦片碎裂声,黑衣人如断线风筝坠落,右手紧握的金线镖当啷落地,虎口处靛青色溃烂的皮肤在月光下泛著诡异油光。
“汞中毒!” 夏若雪银簪挑开刺客染血的衣襟,瞳孔猛地收缩 —— 那人胸口刺著半幅《营造法式》榫卯图,朱砂勾线的雀替纹样栩栩如生。“这刺青与工部营造所的秘传图式......” 她话音未落,陆正已扣住刺客手腕。
“仁和堂账房先生?” 陆正将人抵在闸壁,听着对方粗重的喘息冷笑,“上月银库失窃案,哑仆死前攥著的碎布正是仁和堂绸缎。开银箱时沾染汞毒,杀哑奴灭口,好毒辣的一箭双雕!” 他突然扯开对方衣领,露出锁骨处的朱砂痣,“原来你就是失踪的工部员外郎,当年偷学营造术的就是你!”
刺客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却被王云青反手点住哑穴。三人目光?时投向逐渐上涨的水面,寅时二刻的梆子声远远传来,陆正掏出罗盘测算水位:“还有半刻机关启动!”
寅时二刻的梆子声刚落,闸口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嗒声,仿佛巨兽在黑暗中苏醒。陆正额角青筋暴起,匕首楔进铸铁箱缝隙,咬牙低吼:“撑住!机关要启动了!” 随着 “轰” 的一声巨响,箱盖弹开,《梓人遗制》泛黄的残页间,白花花的盐税银泛著冷光。
“以古籍为银锭包浆?” 陆正指尖拂过书页边缘焦黑的熔痕,声音发颤,“难怪历任税官查不出,这书皮竟成了最好的伪装!二十年未熔毁,原来秘密藏在这典籍之中!”
夏若雪半跪在潮湿的石板上,药杵重重捣碎箱内蜡丸。腥红粉末迸溅而出,落在积水里瞬间化作靛蓝色。“茜草混合砒霜!” 她猛地起身,银簪指著变色的水面,“这是西域‘血沁变’毒术,遇潮显色 —— 有人故意留下破绽!”
“暗渠有东西!” 王云青的长剑劈开缠满青苔的铁链,剑穗扫过水面时突然凝滞。二十具白骨在漩涡中若隐若现,金线如毒蛇般缠绕在骨节间,腕骨上工整刻着《营造法式》的榫卯编码。他剑锋微颤,挑起一缕金线:“这金线...... 和刺客用的是?一种!”
陆正抓起油灯凑近尸骨,火光照亮编码旁褪色的朱砂印记。他的手指在名册上飞速划过,突然重重拍在某页:“去年失踪的十二个杂役,生辰竟与这些编码完全吻合!用哑奴性命做活账簿,好毒的心思!每送一人,便在暗渠埋银一箱,二十年,铸成了这条血肉银渠!”
夏若雪颤抖著捂住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些人...... 连死了都不得安宁。” 王云青收剑入鞘,声音冷得像冰:“寅时三刻快到了,决不能让这些罪证随水冲走。” 三人对视一眼,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暗渠里翻涌的水波,诉说著不为人知的冤屈。
寅时三刻,时间如箭一般逼近,闸轴上的硫磺开始自燃,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是倒计时的钟声。陆正见状,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茜草汁泼向飞火轴,瞬间,酸碱发生剧烈反应,巨大的爆炸声响起,齿轮被炸断,飞火轴失去动力,缓缓停下。
就在此时,刺客趁机挣脱了磁阵的束缚,他的身体如鬼魅一般迅速移动,试图逃离现场。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那根原本被他忽视的金线却像有生命一样,紧紧地缠住了他溃烂的右手。
"你布的北斗毒烟,自己尝尝!"夏若雪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她手中抛出一个水银罐,准确地砸向火源。刹那间,罐中的水银与火焰接触,产生大量的白色烟雾,这些烟雾迅速弥漫开来,将刺客紧紧包裹其中。
烟雾中,刺客的身影若隐若现,他痛苦地挣扎着,但那烟雾却像是有魔力一般,紧紧地吸附在他的身上,让他无法逃脱。最终,烟雾渐渐散去,刺客的身影显露出来,他的身体已经被烟雾侵蚀得不成人形,宛如一个人形的司南,诡异而恐怖。
王云青见状,猛地向前一步,手中的长剑如闪电般刺出,挑飞了刺客头上的斗笠。斗笠落地,露出了刺客的真面目——竟然是账房先生!他的半边脸已经溃烂不堪,令人作呕,而在他的耳后,一个清晰的刺青赫然入目,正是哑奴名册扉页上的莲花标记。
第一缕晨光刺破了暗渠的黑暗,照亮了这个血腥的场景。陆正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从银箱的夹层中缓缓抽出一张地契。这张地契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也有些模糊,但"邹氏义庄"四个字却被一块血帛映衬得猩红刺目,仿佛在诉说著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
运河的尽头,传来一阵夜枭的啼鸣,那声音在清晨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夜枭的羽翼间,闪烁著金色的光芒,宛如未断的杀机,让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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