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氏义庄停灵堂内,腐木霉味混著尸臭凝成实质,梁间垂落的白幡无风自动。陆正攥著青铜撬棍的指节泛白,铁器刮擦棺木的声响刺耳如鬼哭。第七具棺木的棺盖被撬开时,一股黑紫色瘴气冲天而起,他猛地转头捂住口鼻:“小心!尸毒未散!”
月光透过漏雨的窗棂,在白骨右掌处投下蛛网般的阴影。陆正用镊子夹起断指,油灯的火苗突然诡异地偏向一侧。“腐肉不掩新创,这断口平滑如镜面!” 他凑近细看,喉结剧烈滚动,“分明是被王水瞬间蚀穿!” 当骨殖浸入皂角水的刹那,浑浊液体突然沸腾,白骨肋间浮出靛色纹路,宛如某种邪异图腾。
“陆捕头,看棺底!” 夏若雪跪坐在腐烂的棉絮上,药杵捣开青苔的瞬间,琉璃镜折射出点点寒光。她指尖蘸起晶状粉末放入口中轻尝,脸色骤变:“是硝石粉!混著松脂和砒霜,这是西域冰尸术的配方!” 话音未落,她突然抓起苔粉洒向烛火,绿芒暴涨的火焰中,墙壁上竟浮现出半透明的掌印。“染坊血帛的掌纹!凶手曾在此处炼制尸毒!”
王云青的长剑突然 “铮” 地抵住棺盖内侧,剑尖挑起阴刻的莲花纹。“这些凹凸不对!” 他用剑尖刮去陈年污垢,细小字元在油灯光晕下若隐若现,“《营造法式》的柱础编码!和水闸机关的密文完全一致!” 陆正立刻掏出罗盘对照方位,按编码敲击西墙时,砖石碰撞声在死寂的堂内激起回音。
暗门开启的瞬间,刺骨寒气裹挟著金线破空声扑面而来。三十口陶瓮整齐排列,瓮口缠绕的金线间,半截指骨还带着未化尽的血肉。夏若雪的银簪刺入瓮壁,刮下的冰霜泛著诡异的青紫色:“瓮中灌注了汞水和活人生血,这些人......” 她声音发颤,“都是被做成了守财尸俑!” 陆正已用丝帕裹住指骨,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带着这些铁证,定要将幕后真凶碎尸万段!”
义庄后院,枯树虬枝在夜风中发出呜咽,青苔遍布的古井泛著幽光。夏若雪腕间的司南佩突然剧烈震颤,玄铁磁针疯狂旋转后,稳稳指向东北方位。“有古怪!” 她眉头紧锁,从袖中掏出磁石粉,“这地下定有铁器?扰磁向!”
磁石粉洒落古井的刹那,井水突然翻涌,漩涡竟凝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水下有铁器阵列,呈星斗排布!” 夏若雪声音发紧,指向水面纹路,“与《武经总要》记载的机关布局如出一辙!” 王云青二话不说,解下披风跃入刺骨的井水中,剑光划破黑暗。
片刻后,井底传来金属碰撞声。王云青破水而出,发丝结著冰碴,剑尖挑着半块铸铁碎片:“七口铸铁箱,箱面阴刻‘天圣盐铁’!但这锈迹......” 他将碎片抛给陆正,靛蓝色的锈斑在月光下泛著诡异的光。
陆正用竹镊夹起箱缝青泥,凑近鼻尖轻嗅,脸色骤变:“含盐量是寻常井泥十倍!这箱子绝不是沉在井里,而是藏在盐窖!” 他突然抓起木桶舀水浇向箱锁,铜锈遇水瞬间蒸腾起黄烟,刺鼻的气味与染坊毒烟如出一辙。“硫砷混合物!” 他猛地后退,袖中甩出帕子捂住口鼻,“和水闸飞火轴的毒源相同!”
“机关在井壁!” 夏若雪突然低喝,指尖点向莲花刻痕。那些看似普通的花纹竟能转动,在她按《武经总要》地听之术调整方位后,井底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七口铁箱缓缓升起,井水顺着箱体凹槽流下,发出诡异的呜咽。
“开!” 陆正匕首插入箱缝,箱盖弹开的瞬间,腐纸气息扑面而来。《梓人遗制》残卷裹着泛黄的盐引,每张文书上都按著残缺的掌印 —— 与停灵堂墙上的焦痕、染坊血帛的印记完全吻合。夏若雪颤抖著展开残卷,声音发颤:“这些盐引...... 每一张都沾著哑奴的血。” 王云青握紧长剑,剑身因愤怒嗡嗡作响:“幕后之人,竟敢用活人做交易!” 陆正将盐引小心收好,目光如刃:“是时候收网了。”
验尸房内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与草药气息,烛火在阴森的室内摇曳不定,将墙上悬挂的白骨影子拉得扭曲变形。陆正戴着浸过药水的布?,小心翼翼地将白骨掌印拓片浸入冒着热气的盐卤中,目光紧紧盯着宣纸。
“这掌印看似普通,却藏着大玄机。” 陆正低声呢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著桌沿。随着时间推移,宣纸上渐渐浮现出 “淳化三年” 字样,他瞳孔骤缩,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用盐霜写密文,遇潮即显,好一个瞒天过海的手段!怪不得多年来盐税亏空查无踪迹!”
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猛地抓起拓片凑近炭盆烘烤。蒸腾的热气中,盐晶竟开始重组,渐渐勾勒出浙西路地图的轮廓,二十处红点密密麻麻地标注其上。“这些标记......” 陆正倒吸一口冷气,“每一处都对应着铸铁箱的位置!幕后之人早有谋划!”
王云青凑上前,长剑直指地图上鄞县的标记,剑身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三年前漕船在此沉没,打捞起五十具无掌尸骸!当时只道是意外,原来从那时起,他们就开始用活人藏银!” 他的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剑尖在地图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夏若雪则埋首案前,将盐引与尸骨编码一一比对。她的手指在泛黄的纸张上快速滑动,突然,她抓起一旁的药汁,毫不犹豫地泼向盐引。“看!” 她声音急促,眼中闪烁著兴奋的光芒。暗红纹路在药汁的浸润下逐渐显现,竟拼出 “邹氏钱庄” 的水印。“这些盐引,每一张都是用命换来的!”
“用盐工性命做活账簿,好狠的心!” 陆正怒不可遏,大步走向角落的陶瓮,一把?开裹尸布。布角处,邹氏钱庄的当票赫然在目,他气得浑身发抖,“杀人灭口还要榨取残值,这些人,必须付出代价!”
王云青将长剑重重拍在桌上,震得烛火摇晃:“走!带上这些证据,直捣邹氏钱庄!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如何狡辩!” 夏若雪迅速将证物收好,目光坚定:“绝不能让这些冤魂白白牺牲,是时候揭开真相了!” 三人对视一眼,带着满腔的正义与怒火,大步迈出验尸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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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的义庄被浓稠如墨的夜色笼罩,寒风裹挟著冰碴子,从破碎的窗棂中钻进来,在空荡荡的厅堂里打着旋儿,发出阵阵呜咽。陆正举着火折,脚步轻缓地踏入冰窖,潮湿的寒气瞬间将他包裹,火折的火苗在冷风中摇曳不定,忽明忽暗。他仰起头,将火折尽量举高,橙红的光芒扫过冰窖顶棚,菱格纹间渗出的盐晶在火光下闪烁著冷冽的光泽,宛如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陆正瞳孔猛地收缩,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死死盯着那些盐晶的排列,喉咙滚动了两下,声音因震惊而微微发颤:“若雪,你快过来看!这…… 这布局竟和《梦溪笔谈》里记载的星图一模一样!” 夏若雪本在仔细查看冰窖四周,闻言立刻快步上前,月光透过冰窖顶部的缝隙洒在她身上,为她笼上一层朦胧的银纱。她顺着陆正的目光看去,美目瞬间睁大,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怎么会如此?合?这其中必有蹊跷!”
夏若雪伸手握住绞盘的木柄,绞盘表面早已布满厚厚的锈迹,触手冰凉。她深吸一口气,手腕发力,绞盘发出 “咯吱咯吱” 刺耳的声响,仿佛在痛苦呻吟。随着绞盘缓缓转动,顶棚的星图盐晶开始沿着凹槽移动重组,在冰墙上投射出一幅清晰的浙东盐场分布图。夏若雪盯着图上明州港那处闪烁的光点,刚要开口分析,突然 ——
“当心!” 王云青暴喝声如惊雷炸响。只见他身形如电,瞬间掠至两人身前,手中长剑出鞘,寒光乍现。“叮” 的一声,一道黑色的飞矢被精准斩落,坠地时溅起一串火星。陆正快步上前,弯腰捡起箭矢,借着微弱的火光,他看到箭镞上刻着精致的莲花纹,这是漕帮的标志!而箭杆中空处,还隐隐露出一角泛黄的残片。
他小心翼翼地抽出残片,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是盐引残片!这可是漕运的关键证据!” 陆正将残片拼向冰墙的凹槽,缺口竟与明州港的方位严丝合缝。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声音里满是焦虑与愤怒:“他们这是要毁漕运证据!一旦证据消失,那些贪官污吏和漕帮勾结私盐的罪行,就永远都无法大白于天下了!”
三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怒火与决然,拔腿朝着港区狂奔而去。港区的海风更加刺骨,带着咸腥的海水气息扑面而来。远远地,他们看见一道黑影正鬼鬼祟祟地将铁箱推入海。“站住!” 夏若雪怒喝一声,毫不犹豫地甩出磁石。磁石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精准地钉住箱体。
随着铁箱被缓缓拉出水面,箱盖 “砰” 的一声弹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扑面而来。众人定睛一看,箱内涌出的不是想象中的官银,而是上?枚刻着《营造法式》编码的人骨骰子。那些骨骰子泛著惨白的光,指节骨处还留着明显的磨损痕迹,仿佛诉说着生前的悲惨遭遇。
王云青握剑的手微微发颤,声音沙哑:“这些…… 是人骨,难道是那些失踪的漕运劳工?” 陆正蹲下身,捡起一枚骨骰子,仔细端详上面的编码,脑海中迅速闪过《营造法式》里的记载,背后顿时泛起阵阵寒意:“这些编码对应着建筑方位,他们用活人炼制骨骰子,究竟在谋划什么可怕的事情?” 夏若雪握紧磁石,眼神坚定而警惕:“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我们都要追查到底,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验尸房内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与醋浆刺鼻的酸涩气息交织在一起,在昏黄摇曳的烛光下,仿佛凝成了一团团可见的雾气,不断在空气中翻涌。屋顶横梁上,老鼠们被惊得四处逃窜,发出 “吱吱” 的?声。陆正手持火折子,火苗在穿堂风的吹拂下明明灭灭,将墙面上悬挂的图谱映得影影绰绰,图谱上人体脉络的线条扭曲变形。
他戴着浸过烈酒的鹿皮手套,粗糙的触感让镊子夹起人骨骰子时,发出一阵细微的摩擦声。“你们仔细瞧瞧这刻痕。” 陆正将骨骰子举到烛火下,指腹轻轻摩挲著 “卯四” 编码处,眉头紧皱,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这边缘的崩裂痕迹,根本不是寻常工具刻出来的,分明是用牙齿生生啃咬留下的。这些人在被制成骰子前,究竟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当骨骰子浸入醋浆的那一刻,原本平静的液体突然剧烈沸腾起来,无数气泡争先恐后地从底部涌上来,“咕嘟咕嘟” 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骨面渗出的血丝如同一条条细小的蚯蚓,在醋浆中缓缓蠕动、交织,逐渐拼凑出 “景祐原年” 四个怵目惊心的字样。夏若雪猛地扑到桌前,银步摇随着她急促的动作剧烈晃动,翡翠坠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却又令人心慌的声响。她死死攥住桌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中充满了震惊与愤怒:“我想起来了!那年漕运司十二间库房毫无征兆地同时起火,所有账册、卷宗全部葬身火海。原来他们早就把证据藏在了活人骨里,这是一场精心策划了多年的阴谋!”
陆正的双眼瞬间被怒火点燃,青筋在额头上暴起,他突然丳起一旁的青铜镇纸,手臂肌肉紧绷,用尽全身力气重重砸下。“砰!” 的一声巨响,骨骰子应声炸裂,声音之大,惊得檐下的夜枭发出一声凄厉的鸣?,扑棱棱地飞走了。一枚微型盐锭从骨骰子的骨芯中滚落,掉进醋浆的瞬间,盆底竟隐隐映出半张腐烂的人脸,空洞的眼窝仿佛在死死地盯着他们,令人毛骨悚然。
“小心!尸蜡封著毒粉!” 王云青大喝一声,眼疾手快地用剑鞘磕飞夏若雪扬起的药杵。剑穗扫过案头,将竹简纷纷扫落在地。他神色冷峻,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上个月在乱葬岗发现的那些无名尸,指甲缝里全是这种腥红的结晶。这些畜生,为了掩盖罪行,竟然如此草菅人命!” 说著,他用剑尖挑起半张烧焦的盐引残片,烛火在 “邹氏钱庄兑付” 的字样上明明灭灭,仿佛在诉说著钱庄背后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钱庄流水账里凭空消失的三万贯,原来都用在了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上!”
就在这时,梆子声如惊雷般突然炸响!验尸房的窗纸 “噗” 地被金线洞穿,陆正反应迅速,一把揽住夏若雪就地翻滚。金线擦着她的耳畔飞过,瞬间烧焦了几缕发丝,散落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味道。当金线精准地串起三颗骨骰子时,地面上投影出的北斗七星突然在第七星位亮起刺目的血红色光芒,与他们此前在义庄冰窖发现的星图完美重叠,却又多出了一道船锚形状的阴影。
“是运河码头的沉船!” 陆正激动地大喊,指甲在墙面上用力刮出五道白痕,声音中充满了焦急
三人不再迟疑,立刻冲出房门。夜空中,一只夜枭抓着金线划破夜幕,那金线闪烁的红光宛如一条流淌的血河,直直地指向运河码头的方向。远处,传来漕船木板断裂的沉闷声响,伴随着重物落水的 “扑通” 声,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铁锈味,仿佛一场惊天动地的腥风血雨,正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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