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动山摇中,沈泽被陆沉拽著跌出暗门,身后墓室的石门轰然闭合,扬起的尘土里混著初代门主骨殖化作的金光粉末。同七抱着昏迷的弟子们退到碑林边缘,手中莲心灯的白光将雾气烧出一片清明,照亮了天衍宗后山满目疮痍的景象——晨课殿的飞檐已坍塌半边,倒挂的尸体化作光点消散,唯有明殊师兄的尸身仍安静躺着,眉心的金莲光点忽明忽暗。
“沈泽!”同七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指向远处正在重建的宗门方向,“长老院传来消息,所有被操控的长老体内都取出了阴魂种,但...宗主密室的灵脉罗盘碎了。”
陆沉用冰刃撑着地面站起身,冰蓝色瞳孔映着天边翻涌的阴云:“灵脉罗盘与阴脉眼相连,初代门主的骨殖虽毁,但阴脉眼的核心阵眼恐怕还在。”他忽然望向沈泽的掌心,“你体内的镇魂纹...有变化吗?”
沈泽摊开手掌,金莲咒印正泛著微光,纹路深处隐约流动着金光与青焰噷织的光晕:“沈墨的残魂与我融合后,能感觉到地底有股阴冷的力量在收缩。”他忽然皱眉,“但后山禁地深处的气息...似乎更浓重了。”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裂开蛛网状的缝隙,裂缝中渗出黑色黏液,所过之处青草迅速枯萎。同七眼尖地看见黏液里浮着半片玉简,急忙甩出火灵符——符咒却在触碰到黏液的瞬间熄灭,反倒激起一阵腥风,风中传来断断续续的低语:“...骨殖未灭...万魂冢...血祭重启...”
“是初代门主的残魂!”沈泽握紧莲心灯,青焰骤然暴涨三尺,“他附在阴脉眼的余孽上了。陆沉,你还记得墓室大门上的人像吗?七十二具莲心灯造型的尸体,对应着玄清门七十二代门主的骨殖献祭。”
陆沉点头,银钉在指尖旋转出冷光:“初代门主想用沈墨的转世魂印重启阴脉眼,却没想到生魂之光能净化骨殖。但如果他还有其他骨殖碎片...”
“同七,你留在这里保护弟子们。”沈泽将莲心灯塞回同七手中,“阴脉眼的核心阵眼应该在万魂冢下方,那里有初代门主的本命魂印玉简。如果不能彻底毁掉,玄清门的阴谋还会卷土重来。”
同七攥紧符咒袋,新换的灭魂咒在袋中发烫:“你们小心,我刚才用灵茶试过那些黏液,里面有玄清门的‘三阴毒’,碰著就会侵蚀灵脉。”他忽然想起什么,从腰间解下一个铜铃递给陆沉,“这是我师父...不,是那个傀儡用过的引魂铃,或许能扰乱阴魂的感知。”
陆沉接过铜铃,冰龙虚影在身后盘旋:“阴脉眼越往下阴气越重,你的火灵符可能会失效。”他看向沈泽,“用你的镇魂纹开路如何?生魂之光能暂时压制阴毒。”
沈泽点头,掌心金莲按在裂缝边缘的岩石上。金光所过之处,黑色黏液如沸水煮雪般滋滋蒸发,露出一条直通地底的石阶——正是先前坍塌的墓室密道。三人对视一眼,陆沉在前破冰,沈泽断后护法,沿着石阶再次踏入黑暗。
地底深处的温度低得刺骨,每走十步就能看见墙壁上嵌著的魂印玉简,玉简里隐约映着人脸,都是天衍宗历代失踪的弟子。沈泽的镇魂纹与玉简产生塿鸣,金光扫过之处,玉简纷纷碎裂,露出里面蜷缩的生魂残影。
“这些都是被用来炼制玉简的活魂。”陆沉的声音里带着杀意,冰刃劈开挡路的阴魂锁链,“玄清门每年送来的‘噷流弟子’...原来都成了他们的养料。”
沈泽沉默不语,直到看见一具熟悉的面孔——那是三年前带他入门的执事长老,此刻正被困在玉简里,后颈的阴魂咒印已深入肌理。他伸手触碰玉简,生魂突然发出尖啸,震得镇魂纹发烫。
“别碰!”陆沉一把拽住他,“这些生魂被阴毒侵蚀太久,早就成了初代门主的眼线!”
话音未落,执事长老的生魂突然化作黑雾扑来,沈泽袖中莲心灯残片自动飞出,青焰将黑雾烧成灰烬。灰烬中掉出一枚金莲标记的钥匙,钥匙上刻着“万魂冢·叁”的小字。
“这是打开第三层墓室的钥匙。”沈泽握紧钥匙,掌心传来冰凉的触感,“看来初代门主早就算准了我们会来,故意留下这些陷阱。”
陆沉冷笑一声,铜铃在手中摇出清脆声响,周围的阴魂顿时如潮水般退去:“与其说是陷阱,不如说是他的执念。你看这些石阶的走向,越往下越接近天衍宗的灵脉核心,他想让阴脉眼取代这里的阳脉,彻底掌控整个修真界的灵气流向。”
说话间,三人已来到石阶尽头。一扇刻满剥皮人像的青铜门矗立眼前,门中央的锁孔正是金莲形状。沈泽将钥匙插入锁孔,刹那间,整扇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门缝里渗出的不是阴风,而是浓重的沉水香——与沈墨生前书房的气味分毫不差。
“又是沈墨长老的气息。”同七皱眉,“难道他当年曾深入过这里?”
沈泽的镇魂纹突然剧烈震动,脑海中闪过片段画面:年轻的沈墨持剑站在门前,衣袍上染著血迹,掌心的金莲咒印正与门锁塿鸣。画面一转,门内涌出的黑雾缠住他的脚踝,而他眼中倒映着墓室中央的骨殖台,台上放著的正是初代门主握著魂印玉简的骸骨。
“沈墨长老当年确实来过这里。”沈泽低声道,“但他没能毁掉骨殖,反而被初代门主种下了阴魂种,这才导致后来被玄清门设计围剿。”他抬头望向门上的剥皮人像,忽然发现其中一尊的手势与沈墨临终前结的法印相同,“这些人像...都是莲心一脉的弟子,他们被活生生制成了镇魂桩。”
陆沉的冰刃刺入墙面,阴毒黏液溅在刀刃上发出滋滋声响:“初代门主用莲心弟子的生魂加固阴脉眼,再用沈墨的转世魂印破除封印。好一个‘借刀杀人’的局。”
同七握紧灭魂咒,符咒边缘已渗出血丝:“别废话了,趁天亮前毁掉核心阵眼吧。再拖下去,雾气里的阴魂会越来越多。”
青铜门缓缓打开,门内是一座巨大的圆形墓室,中央石台供奉著初代门主的完整骨殖——与之前化作粉末的不同,这具骸骨浑身缠绕着活人血管般的阴魂锁链,手中握著的玉简竟有婴儿头颅大小,玉简表面流动着暗红光泽,隐约可见无数人脸在里面挣扎。
“这是...本命魂印玉简!”沈泽瞳孔骤缩,“他把自己的骨殖分成了九份,刚才毁掉的只是其中之一!”
初代门主的声音从玉简中传出,这次不再是多头重音,而是带着沙哑的狂喜:“沈墨的转世果然聪明!没错,九具骨殖对应着修真界九大灵脉节点,只要有一具存活,阴脉眼就永远不会消亡。而你——”玉简突然爆发出强光,“你的生魂之光越盛,我的骨殖就越坚固!”
沈泽这才惊觉镇魂纹的金光正被玉简吸收,掌心的金莲竟开始泛黑。陆沉挥剑斩向锁链,却被一道无形屏障弹开,铜铃的声音也失去了效用。同七的灭魂咒炸在石台上,却只激起一片阴魂黑雾,黑雾中伸出无数骨手,缠住三人的脚踝。
“不好!这是‘万魂噬体’阵!”沈泽勉强凝聚生魂之光烧断骨手,“用莲心灯的残片护住心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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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初代门主的骨肢突然坐起,玉简化作阴魂锁链穿透沈泽的掌心。沈泽闷哼一声,镇魂纹与莲心灯残片同时亮起,却见金光被吸入玉简,在玉简表面凝成一朵漆黑金莲。
“看见这朵‘逆生莲’了吗?”初代门主的骸骨张开下颚,发出?人牙酸的摩擦声,“它用你的生魂为养料,用沈墨的残魂为引信,等莲心完全绽放之时,就是阴脉眼吞噬阳脉之日!”
同七的符咒袋已空空如也,他咬破舌尖喷出精血,勉强在三人周围撑起一道火墙:“沈泽!你的镇魂纹和莲心灯是同源之力,试试用相反的法诀!就像...就像把生魂之光倒转过来!”
陆沉冰刃脱手,化作冰龙缠住骸骨的脖颈:“他说得对!初代门主想吸收你的光,你就用黑暗做饵!”
沈泽剧痛中忽然想起沈墨残魂的记忆——莲心一脉的最高心法“逆魂引”,是以自身为熔炉,将生魂之光炼化成阴火,既能烧毁邪祟,也会灼烧己身。他咬紧牙关,逆转灵力运转方向,掌心金莲竟在瞬间转为墨色,与玉简上的逆生莲遥相呼应。
“你疯了?!”初代门主的骸骨发出裂痕,“这样你会魂飞魄散的!”
“但至少能拖你一起下地狱。”沈泽惨笑,墨色光芒如潮水般涌入玉简,逆生莲的花瓣开始崩解,“沈墨长老说过,真正的玄清之道不是非黑即白...而是懂得用黑暗守护光明。”
陆沉趁机召回冰刃,刺入骸骨的咽喉:“同七!用你的精血染红镇魂石!快!”
同七毫不犹豫地划破手腕,鲜血滴在墓室四周的镇魂石上,石头突然亮起红光,与沈泽的墨色光芒形成阴阳对冲。初代门主的骸骨发出刺耳的尖啸,阴魂锁链寸寸断裂,玉简表面出现蛛网状裂纹。
“不!我才是玄清门的正统!”骸骨举起玉简试图反击,却见沈泽的墨色光芒已渗入骨缝,“你以为毁掉我就能终结一切?阴脉眼的核心在...在...”
话音未落,骸骨彻底崩解,玉简化作万千碎片,每片碎片中都飞出一个被囚禁的生魂。沈泽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掌心的镇魂纹已变成灰白之色。陆沉踉跄著扶住他,冰龙虚影温顺地蜷在沈泽肩头,龙息轻轻舔舐他掌心的伤口。
“成功了吗?”同七虚弱地笑,火墙已熄灭,他的嘴唇因失血过多而发白,“我好像...看见阳光了。”
沈泽抬头望向墓室顶部,不知何时,石缝中竟透入几缕晨光,照在满地的生魂碎片上,碎片化作点点荧光,升向天际。他伸手触碰眉心,沈墨的残魂正在缓缓消散,却在消散前留下一句低语:“去青云宗...那里有最后一块骨殖碎片...”
陆沉捡起初代门主的玉简残片,碎片上隐约可见“青云”二字:“看来同七说得没错,青云宗的长老闭关确实有问题。”他看向沈泽,“但你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再战。”
沈泽摇头,强行站起身,莲心灯残片重新飞回袖中:“阴脉眼的核心阵眼虽然被毁,但九大灵脉节点上的骨殖碎片还在。如果放任不管,玄清门随时可能卷土重来。”他望向同七,“你留在天衍宗整顿内务,我和陆沉去青云宗。”
同七刚要反驳,却听见地面传来晨课的钟声——那是天衍宗弟子们用残余的灵脉重新敲响的。钟声中,他看见明殊师兄的尸身已化作金莲光点,融入沈泽的镇魂纹。远处,宗门长老们正在清理废墟,弟子们互相搀扶著走向光明。
“好吧。”同七终于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枚储物玉简递给沈泽,“里面有我师父生前收集的玄清门密档,或许能帮上忙。”他忽然想起什么,又塞给陆沉一包药粉,“这是用雷火符灰烬磨成的,撒在阴魂聚集的地方能暂时阻断他们的感知。”
陆沉挑眉接过,冰刃在晨光中折射出冷冽的光:“看来你比想象中更细心。”
同七哼了一声:“少废话,快去快回。我可不想再面对一堆倒挂的尸体了。”
三人在墓室门口分开,沈泽和陆沉踏上通往青云宗的山路时,朝阳正跃出云层,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沈泽摸向掌心的镇魂纹,那里只剩下淡淡的金印,却在触碰到阳光的瞬间,重新泛起微光。
“疼吗?”陆沉忽然开口,目光落在沈泽掌心的伤口上。
“比起魂印玉简里的生魂,这点痛算什么。”沈泽轻笑,抬头望向远方的青云山,“而且...我能感觉到沈墨长老还在。他说过,莲心灯的光不会熄灭,只要有人愿意为光明而战。”
陆沉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枚银钉,钉在路边的石头上:“这是标记。如果阴魂追来,冰龙会感应到。”他忽然露出少见的笑意,“不过我更希望它们别来,毕竟...我还想看看你说的‘用黑暗守护光明’,到底能走多远。”
沈泽回以微笑,莲心灯残片在袖中轻轻震动,仿佛在回应这份约定。山风拂过,带来远处天衍宗的钟声,那不再是坟场般的死寂,而是充满生机的晨课之音。他知道,前方的路依然艰险,但只要有同伴在侧,有光明在心,就没有跨不过去的阴脉雾障。
“走吧。”他说,“等解决了青云宗的麻烦,或许该去趟南疆——我记得那里的巫祝族有能净化阴毒的秘术。”
陆沉点头,冰龙虚影在他身后展开双翼:“南疆的阴火林倒是个不错的试炼场。不过在此之前...”他忽然停步,望向山下蔓延的晨雾,雾气中隐约可见金莲标记的纸钱飘过,“先让玄清门看看,什么?做真正的‘天衍道法’。”
沈泽握紧拳头,掌心的金莲印记虽淡,却坚定如铁。他知道,这一战不过是开端,阴脉眼的威胁远未终结,但正如莲心灯能在黑雾中亮起,只要人心向阳,就永远有破局的希望。
朝阳完全升起时,两人的身影已消失在山路尽头,只留下一串被冰刃刻在石头上的金莲标记,在晨露中闪烁著微光。而在他们身后,天衍宗的废墟上,新的莲心一脉正在萌芽——那是用生魂之光浇灌的希望,终将在未来的某天,绽放出最璀璨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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