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订婚宴上那一场变故,不出两日,便传遍了上海大大小小的洋行、公馆和太太小姐们的下午茶桌。
街头巷尾,报纸摊上,那些专登些风月逸闻、豪门秘辛的小报,更是添油加醋,将此事描绘得活色生香。
有的说苏家大小姐善妒,不忿异母妹妹得宠,故意在宴会上使其出丑;有的说苏家二小姐行为放浪,自食恶果;还有的,则隐晦地提及了那位突然出现的北方霍少帅,猜测着他与苏家大小姐之间到底有何牵扯。
一时间,流言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这些话,自然也传进了霍公馆。
苏晚凝这几日待在客房里,除了每日有女佣送来三餐,偶尔能从窗户缝里瞥见庭院中巡逻的警卫,便再也接触不到外界的任何消息。
这日午后,张副官送来几份上海本地的报纸。
最上面的是《申报》和《新闻报》这样的大报,底下却也压着几张的小报。
他将报纸放在苏晚凝面前的茶几上,便退了出去。
苏晚凝先拿起那些小报,一张张翻看过去。
那些不堪入目的字眼,颠倒黑白的描述。
她前世便是这样,被这些流言蜚语一步步逼入绝境,最终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这一世,她绝不能再任人摆布,任由自己的名声被他们肆意践踏。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那片被高墙圈起来的天空。
霍靖深将她安置在这里,看似庇护,实则也是一种变相的软禁。
她想反击,却苦于手边无人可用,更不知如何将消息递出去。
正当她心下烦闷之际,敲门声响了。
送饭的女佣,今日多端了一碗冰糖莲子羹。
“苏小姐,厨房新做的,少帅让给您送一碗来。”女佣将羹汤放在桌上。
苏晚凝看着那碗羹汤,心里转了个念头。
霍靖深……这又是何意?
她端起碗,用小银匙慢慢地舀著,“这几日,公馆里可有什么事?”
女佣想了想,摇了摇头:“和平日里一样,没什么特别的。”顿了顿,她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补了一句:“哦,张副官今天上午出去了一趟,听说是去《申报》馆那边办了点事,好像是少帅交代的一些公文往来。”
《申报》馆……公文往来。
看来,霍靖深并没有要插手她这点“家务事”的意思。
她心中那点期盼落了空,却也让她更加清醒。
指望别人,终究不如靠自己。
苏晚凝在房里踱了几个来回。
她必须自己想办法。
她走到书桌前,开始细细地回忆订婚宴那晚的每一个细节。
她将这些都一一写了下来,力求客观,却又在字里行间,暗示自己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写好后,她又反复修改了几遍。
这封信,要如何才能送出去?《申报》那样的大报,是不会刊登这种东西的。
她想起了方才看过的那些小报,其中有一家叫《镜报》的,版面虽小,似乎专好揭露些豪门秘辛。
她将写好的稿子叠好,藏在了贴身的衣袋里。
接下来的两日,苏晚凝依旧如常,只是在女佣送饭来时,会多说几句话,偶尔也会给些不打眼的小赏钱。
那女佣起初还有些拘谨,渐渐地,话也多了些,对苏晚凝的态度也亲近了几分。
这日,苏晚凝趁著女佣收拾碗筷的当口,似无意地提起自己许久未曾给家中捎信,有些挂念年幼的弟弟,不知可否请她帮忙,将一封“家书”递出去。
她从手腕上褪下一只玉镯,塞到女佣手里。
“一点小意思,还望姐姐不要嫌弃。此事断不可让旁人知晓,尤其是张副官他们。”
那女佣捏著玉镯,脸上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将稿子和玉镯都收了起来。
又过了两日,上海那家不起眼的《镜报》,刊登了一篇题为《豪门夜宴生波澜,姐妹反目为哪般》的文章。
文章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明眼人一看便知说的是苏家的事。
这篇文章一出来,立刻在坊间引起了新的议论。
人们开始议论,莫非苏家大小姐当真是被人陷害了?那苏二小姐和顾公子,也未必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光鲜。
舆论的风向,开始有了些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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