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凝在霍公馆的日子过得倒也清净。
霍靖深自打那晚书房谈话之后,便再没露过面。
苏晚凝也不去打听,每日里除了吃饭睡觉,便是看书。
书是让公馆里的女佣从楼下书房拿来的,大多是些旧的洋文书,纸页都有些发黄了。
给她送饭、收拾屋子的是个名叫春桃的小丫头,瞧着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梳着两条辫子,见了人话不多,脸先红了。
苏晚凝待她还算和气,偶尔会把自己份例里吃不完的点心赏给她。
春桃起初不敢接,后来见苏晚凝不是那种难伺候的主儿,胆子便也大了些,有时会偷偷跟苏晚凝说几句公馆里的闲话。
“苏小姐,您不知道,咱们公馆的规矩大着呢。”春桃一边铺床,一边压低了声音说,“平日里除了张副官和周管家,旁的人轻易见不著少帅的面儿。少帅也不常在家里用饭,多半是在外头军部忙活。”
苏晚凝听着,也不多问,只偶尔“嗯”一声,或是点点头。
这霍公馆里的人,走路都轻飘飘的,说话也细声细气,不像苏家那样吵吵嚷嚷。
院子里总有穿着制服的警卫来回走动,挎著枪,见了人也不打招呼,只拿眼睛瞟一眼。
这日午后,苏晚凝正坐在窗下看书,一本德文的诗集放在膝上。
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屋里暖洋洋的。
忽然,楼下院子里传来一阵汽车的响动,比平日里霍靖深那辆黑色轿车的动静要大得多。
她走到窗边,从窗帘缝隙里悄悄往外看。
只见一辆盖著帆布的军用卡车停在院子当中,几个穿着军装的兵士从车上跳下来,七手八脚地从车厢里抬下来好几个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木头箱子,那些箱子被抬着,往主楼后头一处不起眼的偏房去。
到了晚饭时分,春桃端著托盘进来,照例是两菜一汤,还有一小碗白米饭。
今日的菜色里,多了一碟清炒虾仁,瞧着很是新鲜。
“苏小姐,您尝尝这个,是厨房新买的河虾,鲜着呢。”春桃将碗筷摆好,脸上带着笑。
苏晚凝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虾仁,慢慢地嚼著,随口问道:“今日外头瞧着倒是热闹,可是公馆里来了什么要紧的客人?”
春桃左把看了一眼,见房门关着,才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说:“苏小姐,可不是嘛!下午的时候,张副官从外头拉回来好几车东西呢!听厨房的王大妈说,那箱子里装的,都是些要紧的家伙什,怕是些枪支弹药什么的。都锁到后院的库房里去了,还派了好几个人在那儿日夜看着呢!”
苏晚凝听了,又继续吃饭。
正吃著,门口忽然传来叩门声。
春桃吓了一跳,忙站直了身子。
门被推开,张副官站在门口,只对春桃说:“少帅让你去前厅一趟,有话问你。”
春桃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只慌慌张张地应了一声“是”,便低着头跟着张副官出去了。
过了一刻钟左把,春桃才回来,眼圈有些红,像是哭过。
她走到苏晚凝面前,声音带着哽咽:“苏小姐,奴婢……奴婢方才在少帅面前,没说错什么话吧?”
“你说了什么?”
春桃低下头,绞着衣角,“少帅……少帅问我,平日里都跟苏小姐说些什么话,还问……还问苏小姐平日里都做些什么,看不看报纸,有没有跟外头通过信……”
苏晚凝听了,心里已是了然。看来这霍公馆里,并没有真正的清净地。她的一举一动,怕是都在某些人的眼皮子底下。
她看着春桃那副惊?之鸟的样子,这个小丫头,怕是被吓得不轻,也未必是真心要监视自己,多半是身不由己罢了。
“无事,你既是在公馆当差,少帅问话,照实说便是了。我这里,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春桃听了这话,松了口气,又有些不安地看了苏晚凝一眼,才低着头收拾碗筷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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