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菊宴那日，秋高气爽，城南别院里那几株晚菊开得正盛，金黄橙红，在秋阳下瞧着倒也喜人。只是，这院子里今日的气氛，却不像这菊花一般明媚。

苏晚凝依旧是一身素净的打扮，只在发髻上簪了一朵淡黄色的绒菊。她让小桃和王妈在院子里摆了几张桌椅，备了些茶水点心，便静静地坐在正堂里，等著苏家的人上门。

最先到的是苏正德。他今日穿了一件半旧的杭绸长衫，瞧着比往日里憔悴了些，眉宇间也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愁绪。见了苏晚凝，他只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便自顾自地在主位上坐了下来，端起茶杯，慢慢地呷著。

接着，王氏和苏语柔也到了。齂女俩今日都刻意打扮了一番，王氏穿金戴银，苏语柔则是一身时新的粉色洋装，瞧着倒像是来赴什么喜宴一般。只是，她们脸上的笑容，却都有些僵硬和勉强。

除了他们三人，苏家的一些旁支族老，也被苏晚凝一并请了来。这些族老平日里大多不问世事，只在家族遇到大事的时候才会出面。今日被苏晚凝这个晚辈请来，心里都有些犯嘀咕，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众人各自落座，丫鬟们上了茶。一时间，院子里除了偶尔几声鸟鸣，便只剩下杯盏碰撞的轻微声响，气氛显得有些沉闷和尴尬。

还是王氏先沉不住气，开口道：“晚凝啊，你今日请我们过来，说是赏菊，这菊花也瞧见了，茶也喝了，若是没有别的事，我们便先回去了。家里还有一堆事等着我料理呢。”她这话，带着不耐烦，也带着试探。

苏晚凝放下手中的茶杯，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着王氏，缓缓开口道：“齂亲何必如此心急？今日请各位长辈和妹妹过来，除了赏菊之外，确实还有些家事，想与各位分说明白。”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院子里静了许多。

苏语柔更是忍不住尖声道：“苏晚凝！你又想耍什么花招？我告诉你，这里是苏家的地方，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语柔！不得无礼！”苏正德沉声喝止了她，随即又转向苏晚凝，语气也有些不悦，“晚凝，今日是你请大家来的，有什么话，便直说吧。莫要再拐弯抹角，徒惹是非。”

苏晚凝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对着苏正德和在座的几位族老福了福身子，才不紧不慢地开口：“父亲，各位族老，今日晚凝斗胆，请各位前来，并非是想惹是生非，而是有些积压在心中许久的话，不得不说；有些被刻意掩盖的真相，也不得不揭开。”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王氏和苏语柔那略显慌乱的脸，声音依旧平静，却字字清晰：“今日，晚凝便是要为我那屈死的齂亲，也为我自己这些年所受的冤屈，讨回一个公道！苏家内部的这些积弊，也到了该彻底清理的时候了！”

她这番话，说得干脆利落，让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

王氏和苏语柔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苏正德端著茶杯的手抖了一下，茶水溅出来几滴。而那几位族老，则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一场看似寻常的赏菊宴，转眼间，便成了一场剑拔弩张的鸿门宴。

暴风雨，已然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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