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日头偏西时，院门外传来"咯吱咯吱"的车轮声。

“季家娘子在家不？”一个粗犷的男声传来。

”在呢在呢！”季知夏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小跑出门查看。

只见张木匠扛着木?从车上跳下来，“前段时间说来修缮你家房子，这不现在有时间了，我看看需要准备什么。明天来修。”

三个孩子从屋里探出头，狗蛋一个箭步冲出来：“是修房子的叔叔吗？”

张木匠哈哈一笑，顺手从怀里摸出个野果：“我在树上摘的，来尝尝。”

孩子们眼睛一亮，却都先望向母亲，见季知夏点头，才欢天喜地接过来。

季知夏领着张木匠进屋，指著堂屋横梁上几道裂缝：“入夏屋顶漏雨，而且怕冬天房子撑不住。”

张木匠踮脚摸了摸梁木，又用指节叩了叩，眉头渐渐皱起：“这梁是好的，但是其他很多东西得换。”

他从工具袋里掏出炭笔，在梁上画了几道记号，“明日我带新料来，得赶在麦收前修好。”

听到"麦收"二字，季知夏心头一动：“张大哥，您那车能不能...”

张木匠却会错了意：“放心，工钱按老规矩算。”

他掰著粗糙的手指，“料钱大约四百三十文，工钱一天四十文，没车费。”

季知夏暗想，这修房子还真是贵。

她转身掏出荷包，拿出半两银子。

“不急，哪里有先收钱再干活的道理。”张木匠只等完工再结。

季知夏接过话茬：“张大哥，明天能帮出次车么？我进城镇要送几百斤菜，一来回你看需要多少钱？”

张木匠搓了搓粗糙的手掌，抬眼看了看天色：“季娘子这菜要是送去县城，我明日本就要去县城准备需要的东西，顺路的事。”

他蹲下身，用手指在泥地上划拉了几下，“单独坐车是3文，但你这几百斤菜压车，驴得多费些力气...”

季知夏紧张地攥著围裙边，生怕价钱太高。

狗蛋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小手扒著门框眼巴巴地望着。

“这样吧，”张木匠突然一拍大腿，“你给我60文，连人带车包来回。明儿个卯时出发，你看成不。”

季知夏眼睛一亮，这可比雇专车便宜近半。

她正要答应，大丫却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娘，咱们有几百斤菜吗？”

“有的。”季知夏摸摸女儿的头，转向张木匠，“张大哥，60文成，就是...”

“就是什么？”张木匠正往车上收拾工具。

季知夏有也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您帮着搬菜？我自己怕搬不动。”

张木匠爽朗一笑：“这有什么！明早我来装车就是。”

送走张木匠后，季知夏立刻拍了拍手招呼孩子们：“大丫二丫，去张婶家借两个大箩筐；狗蛋，你腿脚快，跑一趟村头王伯家，就说借他家装麦子的那个大筐；”

三个孩子像小麻雀似的散开，大丫边跑边回头问：“娘，要借几个才够啊？”

季知夏盘算一下：“至少再借?七个”

季知夏吩咐完好孩子们，自己整了整衣襟往村东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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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正家的青砖院子在夕阳下格外气派，门口的老槐树投下长长的影子。

“里正在家吗？”她轻轻叩响黑漆大门上的铜环。

门"吱呀"一声开了，里正娘子探出头来，发髻上的银簪晃了晃：“哟，季家媳妇啊。”

她上下打量著季知夏沾著泥点的衣角，“有事？”

季知夏微微欠身：“想借您家几个装粮的大筐，明日下午还。”

里正娘子眉头一皱正要回绝，屋里传来里正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里正坐在藤椅上抽旱烟，见季知夏进来，眯着眼吐了口烟圈：“要借几个？”

“三四个就够。”季知夏看着墙角堆著的崭新竹筐，又补充道，“用完了立刻还回来。”

里正敲了敲烟锅，突然问：“听说官家要加税的事了吧？”

季知夏的手悬在半空：“听张婶说了...”

里正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更深了：“知道就好，四成租子，是要逼死人啊。”

季知夏心头一紧，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里正娘子拿出三个竹筐，重重地放在地上：“可得仔细著用，新编的。”

“一定一定。”季知夏连忙应声，弯腰去搬筐子。

竹条边缘的毛刺扎进掌心，她却顾不上疼。

里正突然又开口：“你家那两亩半薄田，今年收成分给别人后还能剩下多少口粮？”

季知夏直起身：“总能...总能想想法子。”

“哼。想法子，别到时候卖儿卖女”里正娘子冷笑一声，“前些日子王老五家就把闺女都卖了。”

季知夏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三个孩子的脸在眼前晃过。

她强自镇定地抱起竹筐：“多谢里正，我明日一早就还回来。”

走出院门时，她听见里正娘子尖细的嗓音：“穷鬼借东西，准没好事...”

季知夏抱着借来的竹筐回到家时，夕阳已经沉到了山后。

院子里，三个孩子正围着借来的箩筐。

看见母亲回来，三个孩子立刻围了上来。

“娘！我们借到五个大筐！”大丫骄傲地指著墙角，“张婶家两个，夌婆婆家一个。”

“还有铁柱叔家的两个！”狗蛋抢著说，小脸上沾著泥点，“铁柱叔说不用急着还。”

季知夏心头一暖，蹲下身挨个摸了摸孩子们的头：“真能干。”

她注意到大丫的手指被竹篾划了道小口子，连忙从围裙口袋里掏出块干净布条，“疼不疼？”

大丫摇摇头，眼睛亮晶晶的：“不疼！娘，我们明天也能去县城吗？”

“不能去。”季知夏系好布条，看着三个孩子期待的眼神，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明天娘很快就回来，给你们带肉包子。”

二丫突然扯了扯她的袖子：“娘，我饿了。”

季知夏这才想起还没做晚饭，她直起身望了望渐暗的天色：“今晚咱们简单吃点。”

她快步走进灶间，从缸里舀出一碗糙米，又摸出一颗白菜，孩子们懂事地跟进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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