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欢生到了孟园,与她一起过来的还有三姨太董玉蓉和五姨太郭琴儿。
年关将至。
按照以往的规矩,孟家老小会在老家孟家庄过年。因为今年年末孟家的烦心事太多,这会大多数人都在平城处理,孟欢生做主今年的年节就在孟园过吧。
孟嫱请孟欢声来处理孟庆生的家事。不是孟欢生多事,处理孟庆生的家事除了她这位大姐谁都没有资格。
孟欢生听陶雨声说完事情经过,立刻将孟庆生和池柔夫妻俩叫过来。她要强了一辈子,在这个家里一直说一不二,生猛霸道惯了,说出的话比以前宫里的圣旨还要不容反驳,当下就派人要将池?送回池家老家。
池?受过孟家家法,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回来,池柔求孟欢生将时间推迟到年后,她可以回娘家的时候一起送池?回去。
孟欢生却警告池柔:“你要是回娘家顺便送人,干脆就别回来了。”
池?碰到孟家的底线,定然受孟家人所不容。让他受罚已经是天大的恩,不然早就被枪毙了。
池柔噤了声,小声呜咽不敢反驳。
董前明扶著母亲离开后院,嘴里为舅舅池?抱不平:“大姑不是一直不喜欢孟嫱,怎么还给她出头了。”
“还不是因为你舅舅动了你爹的钱,现在咱们家的账被孟溪湾管着,长此以往不是件好事。”池柔对利害得失心里明镜似的,她也想早点送池?回去,只是担心池?的身体经不住道路颠簸。
董前明主动提出送舅舅回去,反正他现在特烦孟嫱,一点都不想和她一起过年。
池柔骂他是个笨的:“年前得把账本拿回来,所以你得在家。有你大姑在,她孟溪湾翻不起什么风浪。”
孟欢生前几日著了风寒,现在身子正是难受的时候。处理完池?的事,整个人坐在床上,走都走不动路。
董玉蓉送来汤药,孟欢生喝不进去,听下人汇报这几日孟嫱的动向,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张琼花就是个废物,饭都已经喂到嘴边了,愣是没吃下去!”
提出让张家解除入赘改为迎娶孟嫱的办法的人实则是孟欢生。她讨厌孟嫱,恨不得把她早点嫁出去,以后脱离孟家做他张家妇。这样孟家的未来就不会交到嫁出去女儿的手里,孟嫱也会越来越边缘化,彻底远离孟家大权。
董玉蓉配合孟欢生就是因为这个。孟嫱一走,孟家的未来就会是她的儿子孟前程的。她借力打力,都已经规划好了一切,哪知孟嫱态度拒绝,而张琼华却被一个土匪吓得腿软说不出话。
这个计划就这么告吹了。
董玉蓉安抚孟欢生:“姑姐,咱们不愁。只要是女人总是要出嫁的,没了张家自有别家,我们肯定是有机会的。”
孟欢生被董玉蓉安慰到,心里恨极了孟嫱,立马让董玉蓉给孟嫱张罗婆家,尤其是金玉其外的男方。
总有一天,她肯定要把孟嫱给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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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嫱与流花馆的老板于?兰对视而坐。
于?兰是一个中年女人,虽然因为年岁身材过分丰腴走了样,可是满脸娇柔还是透露出她年轻时的风华绝色,不禁让人多看两眼。
于?兰从十三岁起纵横风月场三十多年,被无数个男人看过,只要男人的目光看过来,她都可以昂首挺胸风姿卓越地回复暧昧的眼神。她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看了这么长时间,浑身不自在,快要红了脸。
她拿起团扇挡着脸问身边的谢梵亭怎么回事,谢梵亭慵懒地吃著瓜子回复她:“可能觉得你是我的老相好吧。”
“我去你个混球!”于?兰用扇子去敲谢梵亭的脑袋,谢梵亭躲得快,顺便抓起一把瓜子闪身坐到对面的孟嫱身边。
在流花馆待久了,里面的胭脂俗粉呛得他打喷嚏,还是孟嫱身上的香粉好闻。
谢梵亭嗅了嗅鼻子,孟嫱看向他,他嘻嘻一笑继续吃瓜子。
“哈哈哈。”于?兰的笑声轻盈好听,她给孟嫱倒了热茶笑说,“流花馆的茶叶自是比不上孟园的茶,不过也能入口,孟姑奶奶可以尝尝。”
孟嫱喝了茶,放下茶杯说:“茶叶不分高低贵贱,个人有个人的喜好。”
于?兰看向谢梵亭轻扬起下巴,仿佛在说:看看人家孟姑奶奶多会说话。
孟嫱又喝了一口说:“不过味道确实差了一些……”
还没有放下高傲头颅的于?兰:“……”
谢梵亭忍不住笑。
孟嫱接着说:“孟家的茶庄上了冬日新茶,于老板要是能接受,我可以送一些来让您尝尝鲜。”
“我能接受!”于?兰立刻答应,讪讪道,“孟家茶庄的茶价值千金,我还没喝过呢。”
“今日如果我们相谈甚欢,流花馆接下来一年的用茶我都包了。”
于?兰立刻起身扯著谢梵亭的脖领子把他扔出去。谢梵亭哎呦了一声摇晃着转了一个圈儿才踉跄停下,他嘶了一声要问于?兰发什么疯。只见于?兰坐在孟嫱身边,眼睛亮亮地问道:“当真?”
“商人诚信。”
“好。我保证和孟姑奶奶聊得欢。”
谢梵亭气不打一处来,他看向孟嫱,正好孟嫱正在看他,示意他先出去。
谢梵亭才不出去,抓把瓜子到门口坐着去了。
孟嫱对谢梵亭出不出去并不在意,没有他在会说的方便一点,有他在倒也没有关系。她今天的主要目的是找于?兰,她想确定流花馆是不是凌帮的势力范围。
平城所有叫得上名字的商号都被迫与覃军军阀签署了“特别征税”?意书。作为平城最大的烟花场所,流花馆不仅没有签署?意书,甚至还躲过了覃军军阀的询问。
联想谢梵亭在这里落脚,很容易让孟嫱怀疑流花馆背后的倚仗是凌帮。
于?兰闻言看了一眼门口的谢梵亭,她在向谢梵亭求助。谢梵亭继续悠哉地嗑瓜子,向于?兰点头。于?兰明白了并解释了孟嫱的疑问。
流花馆是于?兰一手创建起来的,起初只是个普通的小妓院,服务的客人三教九流都有,他们钱少,姑娘们赚的不多,卖肉的钱都不够姑娘们买肉吃。
后来流花馆接了凌帮的单,流花馆就在凌帮里有了点名声,来到流花馆消费的土匪越来越多,流花馆的买卖也越做越大,渐渐的于?兰就和凌帮有了点交情。
凌帮谢令坤当家后,流花馆不仅成为凌帮土匪吃喝玩乐的地方,也成为了凌帮在平城城内的据点。随着两方联系的越来越紧噸,凌帮就成了流花馆的依仗,有了凌帮的庇护,流花馆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一家独大。
于?兰的说法与孟嫱猜想的差不多,她看了谢梵亭一眼。谢梵亭笑了一下,走过来将吃干净的瓜子壳放在桌上,拿起一个苹果,抽出腰间的匕首,开始削皮。
“来也来了,问也问了。说说吧,你想做什么?”他问。
孟嫱无辜道:“我能想什么。”
谢梵亭切了一声。她孟溪湾最能想,现在吃了亏,这会说不定估摸著怎么把亏从凌帮和军阀手里给补回来。
“是吗?”谢梵亭意味深长。
于?兰最会看眼色,瞧出这俩人似乎有点水火不容,假装一会儿有事情忙,急忙就走了,顺便将门关紧。
她走了,谢梵亭坐在孟嫱的对面,灵活的手指还在削苹果。他用?的手法熟练老道,哪怕是削个苹果皮也只是削掉了那层皮,没浪费一块果肉。
孟嫱说:“我确实有些想法。”
谢梵亭挑眉。
“但我不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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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梵亭的眉毛落下,他削好苹果,两个手指捏著苹果的两个凹处问她:“要吃吗?”
孟嫱看了一眼削好的苹果:“你给吗?”
“给。”谢梵亭抬了一下手。
孟嫱接过来咬在嘴里。苹果清香多汁,清脆爽口。她走了一个神,赞道:“这是在谁家买的苹果?这么好吃。”
谢梵亭又拿起一个苹果继续削皮,低头淡笑说:“我不能告诉你。”
孟嫱在心里给谢梵亭划了一个叉,谢三当家太记仇。
既然孟嫱不想说,谢梵亭也不会将审问这一套用在她身上,他没继续问这个问题,而是问孟嫱什么时候回孟园,他可以送她回去。
孟嫱不太想回去,大姑回到孟园,中午一定会张罗全家宴,她不想参与其中便找个理由说:“我一会儿去商行。”
谢梵亭哦了一声,吃了一口给自己削的苹果。
孟嫱特别好奇:“你居然会开车。”
“我为什么不会开车?”
“我以为你们土匪最擅长骑马,再说玉屏山上怎么能开汽车。”脱离生意买卖的孟嫱可有了一点愚笨的样子,不比算账时精明。
谢梵亭笑说:“凌帮又不止一个山头,沉木乡到平城可是一片平地。”
孟嫱忘了沉木乡这回事。以前她与沉木乡的老乡做过两回买卖,记得乡里有凌帮的沉木堂。只是沉木堂低调,不如凌帮其他四个堂打打杀杀,臭名远扬。导致孟嫱忘记了那么一个地方。
谢梵亭提醒说:“别只把我们当土匪,凌帮是帮派。”
再帮派也是土匪。
孟嫱心里说。
孟嫱低头吃苹果,谢梵亭看到她额头上泛出的红色印记。其实他早就看出来孟嫱的额头肿了,只是她今天戴着帽子不方便他看。现在她将帽子拿下,额前的几丝碎发随着她吃东西的动作左右晃动,这才隐约看到她额头上的伤。
“擦过药了?”
孟嫱被谢梵亭问的愣了一下,很快她想到谢梵亭问的是什么,回答说:“嗯,算不得伤。”
“大小姐果然娇嫩,一碰就出印子。”谢梵亭挖苦她。
孟嫱不乐意了:“我是因为谁受的伤,你心里没数吗?”
“我不是让你雇佣打手了吗?”
“可是你没告诉我你们还拿枪啊。”
“我告诉过他们枪口不能对着孟家的汽车,我已经对你开后门了。”
“是吗?”孟嫱笑得阴险。
谢梵亭意识到自己被套了话,扔掉手里的半个苹果到桌上,整张脸都不好看了。
孟嫱忍不住笑出声,低头吃著苹果连看都不敢直接看气急败坏的谢梵亭,生怕自己笑得更大声。
谢梵亭很想用手里的?直接将她的苹果捅出个窟窿,忍着自己的暴脾气说:“别笑了,再笑我就把你吃了。”
孟嫱憋著笑声,可是眉眼已经笑开了。
谢梵亭问她:“你怎么知道是我?”
孟嫱的笑容不减:“多简单啊,凌帮的三当家不回山上准备过年,寒冬腊月要在山下四处晃荡,说你没事那才是假的。”
“况且你们凌帮做事大张旗鼓,我想现在很多人都知道是你谢小爷带人做的。这时候应该是恨极了你,说不定合伙雇人直接杀了你。”孟嫱说著,吃掉最后一口苹果,留下一个干净完整的苹果茎。
“你要一起参与合伙杀了我吗?”
“不会。”孟嫱忽地认真说,“我会直接雇人杀你,用不著合伙。”
谢梵亭深深看孟嫱一眼,随即轻松笑说:“还是孟大小姐有钱。”
“可是我不想把钱用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孟嫱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这人可抠了。”
谢梵亭没有说话,孟嫱递给他一个苹果问他:“能再削一个吗?”
可怜的孟嫱没有吃早饭,这会正饿著,一个苹果根本不够。
谢梵亭拿过来,转了一下?柄继续削皮。
屋子里暖和,身子前是清新的苹果香,整个人都慵懒起来。
她单手托腮,边看谢梵亭拿着?的手边说:“这口气我是要从覃军那里讨回来的。”
谢梵亭闻言,神色一凝:“怎么讨?”
孟嫱没看到谢梵亭一瞬的表情变化:“那就是我的事了。你们有你们的规矩,我有我的办法。”
“和军阀对着干,对你们商人来说不是什么好选择。现在整个覃城都姓冯,吃点亏而已总比被打压强。”
“以前平城姓魏的时候,我都没怕过。一个代督军而已,又不是天王老子。”
“你的胆子别放这么大。”
“你不信我?”孟嫱抬眼看向谢梵亭,谢梵亭也在看他,拿?的手还在平稳地削苹果。
薄薄的苹果皮连接落在桌面上,没有一丝一毫要断裂的样子。
他说:“给你提个醒,我这次是给军阀卖命。”
“他许了你什么好处?”
“无非金银。”
“只是金银?”
“你觉得会有什么?”
“你们凌帮最不缺金银。”孟嫱意味深长,没有再继续说。
她与谢梵亭可以打趣,可以吵架,唯独不能碰彼此的核心利益。不仅不能碰,连打听都不能打听。
他们心里都清楚,身份是他们之间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点到为止是最恰当也是最合适的交往方式。
谢梵亭将削好的苹果给孟嫱,孟嫱接过来吃了一口,还是觉得流花馆的苹果真好吃。
“玉屏山。”谢梵亭突然说。
孟嫱疑惑:“什么?”
“玉屏山下有一个苹果园,苹果是大嫂种的。”谢梵亭笑着凑近孟嫱,握着她拿苹果的手腕,用?子削掉一块苹果,?尖直接插进去送到自己的嘴里,他边嚼边问,“你想吃几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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